江月索性倒了些灵泉水出来,洗了把脸,露出本来的雪白肤色。
“你这人!”熊慧也反应过来前头的模样是江月的伪装,又是惊艳又是好笑道:“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舍得涂成那焦黄的模样?平白浪费了好颜色!”
江月不以为意地笑笑,“便宜行事罢了。对了,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
熊慧一拍脑袋,道:“对,我想跟你说,这天看着要落雪,你趁着天还早,让珍珠她们送你回城去吧。今儿个是除夕呢,休息半天,也算是过个好年了。”
正说着话,珍珠也脚步匆匆地过了来,接过话茬道:“抱歉,江娘子恐怕还得留一阵,熊峰才送了一些人来。”
江月遂也不多说什么,跟着珍珠过去。
沿途营地中的其他百姓,和熊慧一样,也是对着江月本来的面容惊叹不已,就差直呼神迹了。
但百姓们知道她要去给新人看诊,便也很有眼力见儿地没有阻拦。
有热心地妇人吆喝道:“医仙娘娘忙完,记得来我这儿喝碗热汤!”
她旁边的人哄笑道:“就你那开个小灶、差点把自己帐篷烧了的厨艺,还让医仙娘娘去你那儿喝汤呐?还不如吃这营地大锅饭安全呢!”
江月脚下不停,听了一耳朵也跟着弯了弯唇,但不久她又止了笑,看向珍珠。
珍珠会意道:“已经跟他们说过好几次了,娘子不喜欢那样的称呼。但总有人不听,后头我会使人再去说的。”
说着话,二人到了地方。
临时营地被分为两块,最外头的是安置新来的流民的地方,把守最森严。
需要由江月和蒋军医诊过,确认脉象没有异常,已经解了那蛊,再让来得已久的百姓前来辨认,确定新来的人就是邺城普通百姓,而不是叛军伪装,才能顺利入关,进入到里头的生活区域。
这日新来了五六十人,江月一一看过,遇到有病症和有伤的,还得施以简单的诊治和包扎。
忙到最后,江月出了一额头的汗,还剩下十来人没看过。
蒋军医见了,就道:“师父歇着去吧,我方才去看了一眼,最后那几人伤势也不甚严重,我来处理就好。”
蒋军医不愧是陆珏口中的‘医痴’,虽然年过半百,够当江月的祖父了。但自从见识过江月的本事,跟着她打了一段时间的下手,就一口一个‘师父’地喊上了。
穿越至今,蒋军医算是江月见过医术最高超、也最醉心医道的人,她确实有心指点他,便也就由着他喊了。
“不碍事,看完这些人再休息。”
江月一边说,一边领着他到了最后一个营帐。
里头躺了十来个十几岁的少年,衣着比寻常的流民还破烂脏污一些,正此起彼伏地‘哎呦哎呦’叫痛。
江月进去之后,帐篷里头陡然一静,突然没人闹腾了。
江月开始为他们诊治,顺带询问他们的身份,好方便后续百姓前来认人。
其中年纪最大的,十五六的少年红着脸回答道:“我们是彭城的乞儿,但不是坏人!”
他旁边更瘦小的少年说:“对,我们最多……最多就偷过几个馒头,偷几只鸡鸭!要不是人家说吃了‘圣药’就不会觉得肚子饿了,我们才不入那什么极乐教呢!”
立刻有人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捂他的嘴,那瘦小少年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垂下脑袋。
如蒋军医所言,这几个小少年身上都没什么严重的伤病,两刻钟的工夫,就只剩角落里一个少年没看过了。
他身形比其他人还瘦削一些,脸上脏污一片,但眼睛很大很亮。
江月示意他伸出手腕的时候,他缩着身子,歪着脑袋,透着一股茫然。
有人帮他解释道:“这是我们的老幺,听不见也不会说话,脑子还……您别见怪。”
江月说不碍事,让其他人帮忙比划了一番,才让那少年伸手让她诊脉。
和其他人一样,这聋哑痴傻的小少年也是常年忍饥挨饿留下的亏空,并没有其他大的伤病。
看诊结束,江月对着守卫示意这些人都没问题,可安排百姓来认人。
她前脚刚走出帐篷,就听到里头再次喧闹起来。
那最年长的少年粗声粗气道:“麻杆,你当着医仙娘娘的面,说咱们偷东西的事儿干啥?”
那叫麻杆的少年连忙求饶认错,那年长少年又接着说:“老幺也是,怎么觉得比走失之前更傻了?”
“老大,你别说老幺了,他虽然听不见,可都是自己兄弟!”
小少年们说着说着就七嘴八舌,沸反盈天,畅想着以后换了个地方生活,日日能吃上饱饭。
时值黄昏,天色彻底黯淡了下来,雪粒子也渐渐落了下来。
江月洗过了手,便同熊慧、珍珠一道离开营地。
入口处,少年皇子一袭玄色狐裘大氅,略有些臃肿的穿着,但穿在身形高瘦的他身上,恰如其分。
陆珏已不知道站了多久,发间和肩头都落了一层白。
江月撑着伞,快步走近。熊慧和珍珠则很有眼力见地放缓了脚步。
“怎么不打伞?”
“终于肯把脸上的药膏洗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又一起弯了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