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2)

这时候熊慧给带的东西就派上用场了,里头不止有干粮,还有米面和大白菜,厚实的被褥、袄子等,即便是宿在野外,也不担心缺衣少食。

安顿好后,珍珠随齐战一道在营地周围散下驱虫的药粉,然后就劝着江月进帐篷里休息。

再有一日,就能和许氏她们团聚,江月心绪起伏,并无甚睡意,便在帐篷里一边打坐一边思考说辞——

陆珏都派人把许氏她们从路安接到暨城了,肯定是表明了身份的。

许氏和房妈妈也就自然她所谓的‘寻夫’,是寻到了战火纷飞的邺城,估计都会嗔怪她主意大。

宝画那丫头说不定还得大哭一场。

不过家里人都爱着她,自己好声好气地认个错,她们应也不会忍心苛责。

对了,还有小星河。上次收到的家书上说,这小子长得越发结实了,远超同龄孩子,已经能坐能爬了。

应该已经不认得她了吧,但这小子生出来就乖觉,见了她应当也不会哭闹。

江月胡思乱想了一阵,不觉外头彻底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只依稀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一道轻缓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江月的帐篷前。

帐门被掀开的瞬间,几根银针急射出去。

只听丁零当啷的几声轻响,银针落在了地上。

一道陌生的声音调笑道:“听闻医仙娘娘既会制药,一手银针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能从阎王手底下救回人的性名。只是不知道你这银针不止可以救人,还能杀人。”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人影已经进了来。

江月沉着脸看他,“是你。”

眼前的人看着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容,黑黑亮亮的眼睛,骨瘦嶙峋的身形,赫然正是前不久那群乞儿中,聋哑痴傻的那个。

可他的声音,却是成年男子低沉的声线。

“是我!”他笑着应一声,又叹了口气,埋怨道:“陆珏这厮好生狡猾,把你藏得好深,我在流民营地和邺城找了你好几日……好险好险,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说完,他闲适地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打量了江月一阵,古怪道:“为何你只有惊讶,却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唔,大概是因为……我能顺利到你的帐篷,自然是把外头的人都放倒了。你的性命都在我手上啊。”

“人死如灯灭,我怕你作甚?”江月说着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你不会要我的命。”

“怎么说?”他起了兴致,眼睛越发黑亮。

“你前头既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一军主帅,还能混入流民营地,现下又与我在这儿说了许久的话,足够我死上百八十回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江月远比常人敏感警觉,若对方怀着杀意而来,她不会察觉不出来。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谁跟你说,杜成济是我杀的?哦!肯定是陆珏跟你说的对不对,这小崽子,当年我就不该留他的命,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头上推!”

江月抿唇不言,只戒备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才接着问道:“你到底意欲何为?老幺,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极乐教主。”

他止住了笑,‘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身份?”

“你孤身前来,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那些人,自然不是用武,而是用毒。会使毒、会伪装,对战局了解甚深,除了那位藏头露尾的教主,我实在不知道你还能是谁。诈一诈,也就能确定了。”

“你真聪明,不比陆珏差!”极乐教主兴致勃勃地给她竖了竖拇指,“其实我也没准备做什么,就是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人能解了我族的迷心蛊。我跟你说,那蛊从前可没用了,给十个人种下,至多只能控制五个人。也就是我爹和我都是族中天才,我俩先后改良了好些年,才有了现在效用强大的蛊虫……唉,可惜啊,子蛊都让你配的药杀得差不多了,日前留存在彭城的母蛊也让陆珏给抢走了。”

他看着喋喋不休自言自语,却一眼不眨地观察着江月的反应。

说到这儿,他越发兴味盎然,捂着肚子笑道:“你以为杜成济是我杀的,那肯定不知道他们抢夺母蛊,对不对?陆珏……陆珏要笑死我,我还当他是怕了我,所以着急让你离开邺城。原来……原来他怕的不是我!”

拖延了这么久,却仍不见有人过来,江月便确定齐战等人没有幸免,便懒得再听他疯言疯,直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如你所说,你连那迷心蛊的母蛊都丢失了,再无胜算,难不成以为挟持我,陆珏便会放过你?”

“我没骗你啊,前头只是想来瞧瞧你。不过现下我改主意了,我确实要带你走,不过不是挟持,而是要请你看一出好戏!”

说完,他拍拍尘土站起身,将后背空门直接留给江月,走到门口对她招手,像孩童招揽玩伴一般,道:“快来啊。别瞧了,你不是已经给我下过了毒吗?”

说着又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条死透的蛊虫,随手抛到地上,说:“你的毒不错诶,我的冰蚕蛊可解百毒,这就死了。还好我带了不止一条!来啊,看看是我的蛊虫多,还是你的毒药多。”

江月落后几步, 出了帐篷。

整个营地里东倒西歪一片,个个都是双眼紧闭,唇边带笑。

见江月放缓了脚步, 那极乐教主道:“别瞧了,都没死,只是中了甜梦蝶的鳞粉而已,睡上几天几夜也就好了。”

什么迷心蛊、冰蚕蛊,现下又多了一个甜梦蝶,俱都是江月没听说过的东西。

她自然放心不过,走到珍珠身边, 蹲下身为她搭脉。

“哎呀,你怎么不相信我啊!”少年外表的极乐教主埋怨着,“我要是真要有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厉害东西, 天下都唾手可得, 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江月确诊过珍珠脉象无虞, 只是陷入沉睡之中,扫了一眼旁边还冒着热气的简易锅台, “所以, 这个甜梦蝶的鳞粉起用, 还需要配合别的东西?”

极乐教主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江月开始把倒在地上的人往帐篷里头搬, 虽说他们脉象无虞,但这样的天气,露天的环境里躺着睡上几天几夜, 也几乎是必死无疑。

那极乐教主也不催她,甚至还帮着打了把手, 把她搬弄不动的成年男子都抬到了帐篷里。

弄完这些,月至中天,他便坐到了马车上,示意江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