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2)

而比她更快一步的,是衡襄出手,悄无声息地一掌击在那将领的背后。

那将领武艺不低,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半分没有防备身后。

他只来得及骇然地扭头,喊出一声‘教主’,便从高耸的城墙上坠落了下去。

“麻烦。”衡襄不悦地‘啧’了一声。

下来之后,衡襄并没有带上江月逃走,而是领她回到了前头的宅邸。

这宅邸大概就是丘黎族在彭城的老巢,也模拟着城池的模样,在四周建立了护卫的高墙和角楼。角楼特殊,位置隐蔽,并没有设置楼梯,而是四面悬空,只有武艺高强之人才能上去。

江月被衡襄抓着一只胳膊提了上去。

角楼之上,衡襄已经使人备好了茶水和烛火。

彭城已经乱了,登高望去,随处可见惊惶的百姓,而这宅邸里却是死寂一片,再看不见半个人影。

“嗨呀!”衡襄拍了下自己的面具,“原说医仙娘娘怎么一言不发,忘了给你解穴松绑了。”

黑色的衣袍被扯下,衡襄给江月送了绑,解了穴。

衡襄伸手示意江月在石凳上落座,还倒了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江月沉默地落座,没碰那冷得快结成冰的茶水。

衡襄随手脱了面具,面具之下又换了一张面孔,现下,他是个容颜清俊的青年。

青年托着下巴,看着角楼下乱成一团的街景,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随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江月,“好生无聊,且还得等上好一会儿呢,还是跟医仙娘娘说话有趣。”

被布团堵住嗓子太久,又看着那么些人死在眼前,江月强压住恶心感,嗓音滞涩地开口道:“你还想说什么,接着离间我和陆珏?”

“这怎么叫离间呢?”衡襄一脸无辜,“天地可鉴,护族神明在上,我前头与你说的话,若有半分虚假,我死后永坠黑恶地狱。”

江月活动着僵硬的手腕,嗤笑出声,“你这样的人,死后不去地狱又该去往何方呢?”

“哈哈,去地狱也行。反正也有陆珏陪着,我会在地狱耐心地等他的!”

江月复又闭上眼睛,不去看他那张癫狂的脸。

角楼上安静了一阵子,衡襄掰着手指头清数道:“我说了陆珏杀了我那傻妹妹,说陆珏杀了杜成济,说陆珏把母蛊献给自己的亲父,你都不为所动。也就陆珏射杀百姓的时候,你略激动了一些。你这医仙……我瞧着比那陆珏还欺世盗名呢。”

修仙之人,本就是不会有什么圣母之心。况且,江月也早就知道陆珏并非什么纯善之人。她所求的,只是希望他能克制住心中的恶念,尽可能地做一个好人。

江月道:“他杀你妹妹,杀杜成济,皆是事出有因。他将母蛊献给皇帝,那也是皇帝想要,服不服用,是皇帝的选择。若皇帝理智尚存,即便陆珏有所隐瞒,便也该知道这世间根本没有不会存在什么‘圣药’。至于城墙上所见——即便那些百姓愚顽,又服蛊日久,本就寿数不长,可他们确实无辜,陆珏做的不对,但我想听他解释,而不是你这疯子的单方面的说辞。”

“听他解释?若他的解释像我说的那般,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回京,谋夺皇位,医仙娘娘又当如何?”

“那也与你无关。”

“你就这么信他?”衡襄止住了玩世不恭的笑,像遇见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起身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最后停在窗前,“从前头陆珏逃脱到现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半。你凭何这般?”

“与人相交,不是按着时间算的。”

“那按什么算?”

“大抵是按一些你这种人、这辈子不会懂得东西来算吧。”江月顿了顿,“我劝你也不必再费什么口舌,你看着也不像那等蠢人,以为几日的工夫,三言两语,就能劝我真心归顺。再说现下这种状况,我即便归降,又有何用?不若还是将我再绑了做人质,学陆珏前头一般,挟持我出关。我是百姓心中的医仙,不是无名无姓的百姓,陆珏再心狠,也不可能不顾我的性命不是?”

衡襄又笑起来,“医仙娘娘不必试探我,相处的时日虽短,但你也看得出,我未曾有过那等想法。陆珏是打不死的怪物,我却是已经活够了。如你说的,人死如灯灭嘛,我还等着早些灭灯,好下地狱等着陆珏呢。”

江月睁眼,灿然一笑。

脸色惨白的少女,经过一连好几日的奔波,清瘦得脸颊都微微凹陷。而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皎洁,流光溢彩。

“好,那就如你所愿。”

少女声音轻柔,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这浓重的夜色之中。

话音落下的同时,立于窗边的衡襄已经脚步踉跄,浑身发软,跌坐在地。

他气喘如牛,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好些个死透的蛊虫。

“我的冰蚕蛊……全、全死了!”衡襄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而后抬头看向江月,“如此之多的剧毒,你从何处得来?”

从临时营地离开的时候,江月已经对着他用光了随身携带的毒。而入彭城之后,那个负责看守江月的女子也给她搜了身,搜走了一切东西。

现下这么大剂量的毒药,当然是江月在芥子空间里制作的。且是一路上就在计划了,但因为不确定衡襄身上到底有多少冰蚕蛊,便不敢冒然下手。

十分地为一亩,到了方才,一分地里最后的药材也让江月用完了。这角楼之上再无旁人,再不下手实在说不过去,江月便予了他全力一击。

如果蛊虫是衡襄的底牌,那么芥子空间就是江月的底牌了。

她自然不会亮出底牌,只是沉默地退后了几步,缩到角楼另一个临窗的角落里,防备着衡襄暴起伤人。

衡襄确实还有保命的东西,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枚蛊虫服下之后,很快就能站起身。

江月略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但也没有自乱了阵脚。

二人聊了这么多,那个死去的衡姣才是丘黎族中的巫医,衡襄至多就是会养蛊和驱使蛊虫而已。

她配的都是剧毒,且用量极大,衡襄就算有比冰蚕蛊更厉害的东西,那么一只,也绝对不够。

至多,只是延缓毒性发作而已。

“医仙娘娘,好一个医仙娘娘!”衡襄手脚虚软地爬到到了石桌前坐下,“你和陆珏,可真是一对啊。不过我也说啦,我本也没准备活,你别害怕,我现下还是不会对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