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之前给柏夫人留了一封信,信上讲明自己是逃婚。不过拂荒城如今不太平,是意外还是她自己的行动,在找到人之前都没有定论。况且逃婚这话头。”
赦比尸道,“太八卦了,影响毕竟不好,对柏墨临有损无益,用走失这样的理由,才更容易号召人去找她。”
他们站在高处眺望平野,晚风掀起风帐,大地隆隆作响。
主城门口,花湘玉难得容色冷峻。
柏氏的家丁府兵几乎倾巢出动,堆积在了主城的审查口前,花湘玉站在狴犴宫的兵队旁边,小道士朝她露出一个笑。
“特殊时期,还请夫人谅解。”
“谅解。”
她忽然出声,柔润的眼尾一扫,锋利而冰冷的眸光切在小道士身上,“这位小道长,莫非是怀疑我与贼人私通?”
小道士连忙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花湘玉以平淡的语气道:“贵宫以降魔名义入城多日,却毫无进展,放任贼人魔物流窜。”
一字一句,没有刻意的恐吓,那种压迫感却切切实实,令小道士头皮发麻。
“如今一个大活人没响没动地在城里消失,皆因诸位失职,柏墨临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若是出事,我定要烧了柏氏族印,告上神域,拜觐大帝!”
黄昏光影浮动,白日沉向黑夜,这位氏族主人浑身充斥着独属于上位者断腕的决绝气场,明明身量是这样娇小,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质疑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小道士一激灵,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立马转身喝道:“听见没?说的就是你们!动作还不快些?”
城门口,寻找的人连接成了一条绵延的星火浆河,源源不断注入到郊野之中。房璃的叆叇上倒映着这一幅图景,耳边是赦比尸在絮絮叨叨,讲述回溯境里的故事。
墨临。如鱼。池塘。
“……你去哪?”
他看着房璃转身。
“回去,明天还要见城主,大事,熬不得夜。”
赦比尸无语,“你不管柏墨临了?”
旧青色的衣裳溶在夜里,顿了一下,她没回头,而是挥了挥手,苍白匀长的手上铺满干涸血皮。
“自身难保,不做泥菩萨。”
这一觉格外的短。
房璃睁眼时,神思清醒的好像没睡着过。
今天要见城主,她早早地爬起,独自登上升降台,借着冰冷的晨曦走到最近的溪水旁洗漱。凉了一整夜的流水冻的脸颊丝丝泛红,房璃蹲在溪水旁揉了揉脸,掏出随身携带的软泥,一点一点往脸上捏。
“我早就想问了。”
乞丐的声音透过元神传递:“你这是什么法宝?”
房璃“哼”一声,轻轻晃头,“没见过吧。”
乞丐隐忍:“嗯。”
“不告诉你。”
乞丐:“……”
幸好他已经死了,没有命可以短,房璃逗弄起来毫无压力。她心情颇好地站起来,等在路边,直到同光宗的队伍零零碎碎从山上下来,她趁势混进去,一同进了城。
柏墨临失踪的动静很大,一路上的闲言碎语,房璃就已经听完了昨夜的情况。
找了整整一夜,没有找到人。
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除了那封信,连哪怕一点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在城里如燎原之火蔓延开的,也是她留下的那封信。这个时候所有人终于知道,柏家二姑娘不是走失,而是逃婚。
房璃采撷着街边零碎杂乱的信息,在大脑中缓慢处理,等回神时,已经站到到了一扇阔气的府邸门前。
金漆红柱,怒目石狮,房璃顺眼打量着,感觉到队伍停下,她也跟着停步,然后就听到了一个薄玉落雪般的声音:
“诸位,别来无恙。”
金未然依旧礼貌,轻轻弯着眼睛,翩翩公子风清霁月,但明玉并不吃这一套,含了下首,算是回应。
同光宗特意踩早点,一路上哈欠连天,就是为了不与青山门撞上。不想事与愿违,怕什么来什么。
——所以问题来了。
门,就那么大。
谁先进?
明玉站在最前面,爽朗一笑。
“未然兄看上去也是精神尚佳。说起来,我还要多谢秘境中青山门的诸位破财消灾,不然看贵宗弟子咬死不放的架势,怕是真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金未然但笑不语。
方陌站在旁边:“承让。”
“那也比不上你们绑了人家合欢宗的弟子试图借此要挟取得宝物,为了机关盒不惜使用如此下作手段。”
他勾勾唇,极为讽刺。
“好在老天有眼。”
“……”
是的,在出塔口汇合时,他们看见尘卿并不算良好的神情,便知埋伏抢夺机关盒的计划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