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认不出盛楹的时候,见到她会害怕,会尖叫,会把她赶出家。
盛楹从刚开始的不安和惶恐,到最后的习以为常,只要母亲还好好活着,她并不在在意她的是什么样子。
她只是讨厌自己还太小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最后能成为母亲的依靠。
认真学习,好好存钱,以后可以带母亲去看病。
盛楹背着书包,沿着小路走到姥爷以前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早就荒芜了,到处都是杂乱的草,有些甚至比大腿还高,可是里面栽了一颗芒果上,上面结了不少的果子。
她被妈妈赶出来的时候,有时候就会回这里。
盛楹那会儿性子还是带着孩子的活泼,看到树上面结的果子,大部分青涩的,但是有几个似乎有点儿熟了。
妈妈很喜欢吃芒果。
听说这棵树,还是姥爷特意为妈妈种的。
妈妈也是在爱意长大的孩子。
盛楹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树,摘了果,才发现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白衣黑裤,清清爽爽的打扮,随意地站在树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修瘦的指尖却夹着一根烟,垂着眼眸,烟雾缭绕,有些颓败的萎糜。
那会儿院子围栏很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姥爷的旁边的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人。
她愣了一下,一慌神,差点从树上摔下去,没忍住惊叫了一声,最后勉强抱住了树,稳住了身体。
在树下抽烟的少年终于注意到了她,掀开眼眸,桃花眼漆黑又冷淡,在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
盛楹脸上有一点儿尴尬,维持着古怪的姿势,脸上也有些脏,抱着怀里的芒果,迟疑地和他的目光对上,小声说:“你要吃么?”
两秒后,少年淡淡地垂下目光,根本不搭理她,看上去冷淡又疏远。
芒果树已经长到了别人家的院子,盛楹舔了舔唇,抱着芒果慢慢从树上爬了下来,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他旁边放着一个拐杖,抽烟时手上的动作似乎也不大自然,似乎手臂也伤得不清。
盛楹剔透的眼眸里闪过了同情。
少年长得很惊艳,知道她在看他,但是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用不大熟悉的姿势抽着烟,看上去脸上的神情近乎是厌世。
盛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个芒果放到了他的旁边,拿上书包,跑了。
每次被妈妈赶出来的时候,盛楹没地方可以去,身上也没有钱,就又会跑到这里。
少年偶尔会在院子里,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在,盛楹试探着主动说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来也不敢跟他说话了。
但是每次她去摘芒果,都会给他留一个,无论他在还是不在,都会记得给他留一个。
盛楹那会儿想,腿瘸了,别说摘芒果了,连路都走不了,也挺可怜的。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要是谁天天面对着满树的芒果,鼻尖都是芒果香,看得到吃不着,肯定很难受。
后来有一天,忽然下了大雨,没有带雨伞的她被淋得不清,正打算到姥爷家破败的房子将就一下的,抬眸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少年。
阴雨蒙蒙,少年看着头顶的雨,沉默了一会儿:“进来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
盛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意外,然后鬼使神差的,跟着少年进到了房子里。
进了客厅里,少年拄着拐杖,随意地打开了电视,开了空调,丢给她一条干干净净的白色毛巾。
盛楹轻声说了谢谢,低头擦拭着头发。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少年把拐杖丢到一边,坐在她边上,支着脑袋,似乎有些出神,也没有看她。
她有点儿不知所措,看见电视旁边的照片,随口问道:“这是你妈妈么?真漂亮,她和你一起住么,我怎么没见过她啊。”
少年慢慢转过了头,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情绪:“她去世了。”
盛楹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话就踩了雷,因为自己的冒犯而感觉到愧疚,拿着毛巾,手指蜷缩着,完全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少年说完,脸上似乎也算不上很在意,但是还是转移了话题:“这种时候,你怎么在这儿。”
盛楹舔了下唇,脸上有些不自在,尴尬道:“我被我妈妈赶出来了。”
少年一顿,显然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会儿,两人竟然之间竟然有一种灰色幽默,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秒,盛楹并不想让人误会她妈妈的,解释道:“我妈妈很好,就是病了,没有认出我。”
少年顿了顿,三秒后,也选择了解释:“前段时间出的车祸,我妈是为了护住我才去世的。”
盛楹愣住,看着他:“那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少年一顿,嘴角微微勾起来,点了下头,只是眉眼在灰暗的光线中到底是有些颓败。
她很无措,不知道该怎该怎么办,拿过放下地板上湿漉漉的书包,拿出一包糖,她没有遇见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道:“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里的糖,到底接了过去。
拆开糖纸,喂进嘴里,少年微颦着好看的眉:“太甜了。”
盛楹啊了声,显然有点儿茫然,然后磕磕绊绊地说:“就、就是越甜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