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太没有情调了,加了一句解嘲到:“你们店里的东西吧,质朴还是挺质朴的,便宜也真便宜,只是我买了实在用不上,你看我也不会用。”他随手提起一只夜壶,“我们家有马桶。”
甘小栗不太明白“马桶”为何物,从简行严的话中倒是听懂大致用途,确实很难想象一身富贵气的简少爷会用夜壶,他根本不应该小便,小便是普通老百姓才做的事。甘小栗对自己今天一直围着“屎尿屁”打转的处境有点厌倦了,换了个话题:“我听我朋友说,英国人一般也不会轻易放人出来,总要收一笔保释费的。这钱我还没谢谢你呢,也不知道是多少钱,告诉我好还你。”
“小事一桩,还钱就不必了。”简行严潇洒地挥挥手,“你记得我的好就行。”
“简大善人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甘小栗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不知为什么,受简行严的恩惠的时候他无比轻松,不像接受张靖苏帮助,心头又是感激又是自勉。到头来他也不知道简行严为什么老往高记跑,上一回要不是来高记,家俊那件事也不会发生。想到这里,他小声问简行严:“家俊到底是谁杀的,你知道了吗?”
富贵闲人简行严懒洋洋地说:“这事我爸摆平的,我给他老人家闯了这么大个祸,多跟他说一句我都不敢。至于到底谁杀的,我不太清楚,我没事,你没事,不就行了?”
然而甘小栗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与家俊有过一面之缘,至今仍记得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还有家俊曾经跟高老板说过关于他爸喝了高老板送的茶叶末骂了他一顿的事,再加上后来家俊是为了替心中女神出气才会找上简行严,一个实心眼年轻人的形象在他脑中愈加鲜活,就好像家俊是他甘小栗的兄弟——有了这个印象,他甚至觉得简行严这个回答有些罔顾人命。
“不就行了?家俊一条命,在你这四个字面前,什么都不是了?”
简行严注意到气氛起了微妙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我的意思是……”
甘小栗打断他,“别说了,你就是个公子哥儿,不管你个性怎么样,你看到的一切始终是你作为有钱人看到的一切,你一点都不用替那些生来不如你的人着想,你甚至还可以和你的有钱朋友一起,比如你在圣约翰岛上和那个英国妞儿,偷偷地看我们这些人的笑话。”
“我没有。”简行严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十分错愕,“我,我没必要对那个小混混的死负责啊,我连认都不认识他。再说,我也从来没有笑话过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面,是在圣约翰岛的沙滩上,你刚被人从难民船拖下来。”
这下轮到甘小栗惊讶了,他从没对简行严讲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没想到简行严自沙滩上就对自己有了印象。可这种“表功”无济于事,反倒让甘小栗翻出更多的旧账来:“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你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欺负,明明自己有阻止的能力却什么都没有说。”
简行严本来想说当时的检疫站的人也是照章办事,看到甘小栗已经转过脸去,只好把话咽下了。他没想过圣约翰岛上的那些个“规章”其实是基于殖民统治和上个世纪的人口贩卖。
“你没什么要买的就快回去吧。”甘小栗下了最后通牒。
这时屋后传来一声惨叫,是周家老妈子的声音。
老账房在柜台后打瞌睡,吓得他拍案而起,“怎么了?土匪进城了吗?”
甘小栗道:“哪有土匪。应该是柴房里出事了。”说着他就往屋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