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里。”
“……妙……”简行严想了想又问,“你偷了杨掌柜他们的罐子吗?”
甘小栗揭开陶罐的盖子辩解道:“不是偷,这是他们做的猪肚鸡,要送到日本人那边的,我截下来想往当中加点‘佐料’。”
“佐料?”
“一点报复的小手段。”
“你随身带巴豆啦?”
甘小栗没有正面回答简行严的问话,“加了可就把杨掌柜他们坑了,所以想来想去,我一不留神就把罐子带出来了。”
简行严看了看甘小栗,那股子天真又滑头的劲头又在他身上重现了,一双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简行严的心中虽然还有点苦涩的想:不知道这种短暂遗忘带来的快乐能持续多久,脸上却还是爽朗地笑了出来:“算你厉害。正好我也饿了!”
他俩于是肩靠着肩,乘着升旗山顶的风,坐在广袤的天地之间把天外楼那罐猪肚鸡徒手分着吃光了。
蔡咏诗的失踪(一)
一罐猪肚鸡下肚,两个好胃口的少年郎只得了个半饱,甘小栗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恰好打他俩面前经过的一只黄狗,他扔给它几块带着碎肉的鸡骨头,不料这一人一狗看对了眼,直到简行严注意到身边人的反应,问他:“你跟它认识?”
甘小栗正要把手往衣服上擦,一条干净手帕递过来,他直接把手搁上去蹭了蹭,说到:“像是龙宫歌舞厅后门那条狗,你看它的眼睛,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简行严收回变成抹布的手帕,叠整齐又揣回口袋,“龙宫?不会吧,升旗山离那儿那么远,它走不过来。”
“也是。”
黄狗徘徊里几步,口中“呜呜”地叫了两声,甘小栗没往心里去,任凭它在自己面前忧愁地转悠。
两人复又搭了缆车,远远地绕开日商的凉棚,风波过去,那里面似乎又恢复饮酒作乐的场景。下山的车厢里还是空空荡荡,太阳已经转到山的那一面,雨林显得更加葱郁神秘,缆车隔绝了槟榔屿上随处可闻的风和大海的声音,简行严在车厢里静静地凝望着甘小栗,用温柔的目光细细描摹他的样子——他假装正在认真看着窗外的脸,他微微上翘的鼻尖,他不时扑动的睫毛,无一不是简行严未知生活中的片刻美好。简行严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舌尖莫名尝出来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弱的铁锈味道,他心知自己和甘小栗终将卷入时代的洪流。
被盯着看久了,甘小栗心中难免一片灼热,可因为在升旗山顶的事端,他又觉得此刻若是追问起简行严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他只好借着缆车外重重叠叠的景色来掩饰自己内心燃起的对未来的憧憬,同样静静地,等待着简行严打破僵局。
可简行严没有,返程这一路,简行严一句话也没有说。
所以走下缆车的时候,甘小栗忽地问了句:“那么先前……我是说我们上山的时候,你在缆车里……说的关于接下来和我一起生活的事……嗯……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