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又不是医院,为什么非要回去才能治病?我就不能直接找家医院求人给好心我看病,岂不比回你家更快?先治病再给钱,总会有办法弄到钱的。再说,我的眼睛……也许还能争取些时日,我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只要你去医院,你就不怕暴露在日本人面前吗?他们不会放弃你手上的报告。回家,我还有能力保护你!”
“别忘了,林育政可是你家的秘书。”仙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耐烦的小表情,一瞬间又消失了。“我说了,我还能看见,又不是已经瞎了。”
“等我回去肯定要揭露他的身份和犯下的罪,到时候所有华人都能帮助我们……至少是爱国之士都能帮助我们。”
“等于报告的事就会被岛上所有人知道,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简行严用力摇了摇头,但他不是在否认甘小栗的提问,“报告不可能永远在你手上,你也说过,希望它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它是日军罪行的证据,你总不想它烂在你这里吧——不过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再说回你的眼睛,小栗子,你知道你的左眼当中瞳孔已经变得奇形怪状了吗?绝对不是还能拖一拖的病,你必须赶紧去看医生,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动身好不好!”
“什么?瞳孔?”
此刻太阳彻底沉入大海,天色陡然一暗,甘小栗被眼前景象吓到,就好像是简行严刚刚说的话应验了一般。他再度抬头,惊恐地看着简行严,对方的脸更加模糊,甘小栗的防御机制终于被击穿了一个小孔,紧接着就是大面积的溃败。
他用手抚摸咫尺间的那张脸,手指抚过疲倦的眼皮,抚过英挺的鼻梁,抚过胡子拉碴的下巴——他从未见过简行严胡子拉碴的样子,此时却照样没有眼福。
甘小栗的心和沉入大海的太阳一道,无声地下坠。
“对了,还是先说说你家现在怎么样了吧?”
“我家?”简行严调动起的激情稍微冷却了些,“他们以为我和你已经平安到了兰卡威。”
“和你约好在码头碰面的阿甲这么汇报的吧,他肯定是被收买了……林育政潜藏在你家到底在做什么?他跟你爸难道不是一伙吗?”
“不知道……老简其实被南拓的人带走了,我的推测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家。”
甘小栗不做声,看得出来简行严正在担心简旌的安危,简旌要是在南拓有难,做儿子的必定要狠狠自责。
不过这整件事还真是奇怪,从周拂对他俩的构陷开始——在周拂对南拓的电话里,和东乡之死有关的人只有简家的两位少爷,绝对没有肖海的存在,接着发生了林育政在同一时间分别绑架了自己和简行严,现在又听闻南洋拓殖株式会社的人带走了简旌。好像所有的事都是围绕着简家而来。可据甘小栗所知,简旌和周拂一样,都在跟日本人做生意,这两人甚至还在走私方面有合作关系,简旌本人更是和南拓的东乡里应外合,默许东乡夺走了章亭会馆的土地。还有林育政,表面上是简旌的秘书,仔细一想,这个老板对他的秘书其实相当的纵容,还将他收购的酒厂全权交给他打理。林育政自述中,又包括阿爸的死亡这部分内容,他又是怎么知道阿爸是革命党呢?就连周拂也对自己讲过害死阿爸的凶手就是简旌,周拂的样子就像是在鼓动自己为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