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2)

这一瞬,陆崇想起陆晔,罗秀才,陆旭。

也想起那一行书里的错字。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逾矩了。

便也明白,他自以为为她好,自以为可以放下,亲自为她挑选夫婿,却缘何在知道她要走的时候,心绪浮动不宁。

他垂眸看她,缓缓道:“没有错。”

◎逃避是一种本能。◎

夏时雨来得猛, 收得也急,

过了雨势最大的时候, 雨珠渐缓, 变得又细又稠,沿着竹骨伞的边缘,凝成一粒粒水珠,再“嗒”的一下, 落在伞下人肩头。

叫人冷不丁地一惊。

额间的浮粉, 这般被陆崇拂开, 云贞眼瞳细细颠簸, 下意识后退一步。

在细雨落在她身上之前, 陆崇伸长手,将伞移到云贞头上。

他戴着黑色乌纱帽, 着那身绯红常服,这般立于雨中, 肩头很快润湿了一块, 睫上沾着雨珠, 却不显狼狈, 愈发俊美清冷。

云贞发觉,他那向来沉沉的眼眸, 竟是微微一动。

若雨珠在宁光湖罅开的波澜,露出底下漆黑温润的石头,沉默却发亮。

她不愿他淋雨,却也不敢靠近他。

好一会儿,云贞低着头, 抱着一边手臂, 低声问:“既如此, 七爷,想做什么?”

想到他这个动作下的寓意,她不由心惊胆战。

若说贞于自己的本心,那她此时,便不愿面对这些事,不是讨厌,不是嫌恶,只是不敢面对。

人对自己无法胜任的状况,逃避是一种本能。

陆崇只静静看着她。

她数了数十滴雨珠,倏而,听得他缓声道:“伞,你拿着。”

云贞心头很乱,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拿过那把竹骨伞。

这时候再递回去,也不妥当。

伞面比一般油纸伞大,还更沉,而她食指指尖触摸到的伞柄,隐约发烫,是陆崇掌心余留的温度。

她指头不由微动,垂着眼,道:“七爷,我先回去了。”

陆崇应了声:“嗯。”

云贞转过头,一手提着裙角,一边朝水天阁走去,末了,她脚步定在水天阁大门口,回头一望。

雨幕中,绯红常服的男人一手持身前,一手负于身后,还在原地。

他在看着她。

那一瞬,云贞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被这场雨泡皱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收起竹骨伞,低头掩着额头,回到东耳房。

冯氏就在东耳房。

傍晚酉时三刻,她甫一回府,平日跟她相处还不错的嬷嬷,就给她通风报信。

冯氏又气又急,不过,她忙活了半年多生意经,性子也历练得冷静,知道陆蔻在,便着人去请陆崇。

这事下策便也没办法,这样,陆崇为云贞出头,也可以有陆蔻掩过去。

为防止姜香玉再搜东耳房,她先回来藏东西。

毕竟,除了那五十两银子,她还和云贞攒了二十两银票,要紧的是,那极为贵重的小金猫,和周潜的荷鱼纹玉佩。

哪个被发现,对云贞名声都极为不利。

眼下,她将东西藏在身上,正要从水天阁出去,云贞正提着一把伞回来。

冯氏将她打量个遍,见她衣裳齐整,没受皮肉罪,终于放心,道了声阿弥陀佛。

只一点,云贞额间胭脂痣,竟露了出来!

云贞遇到冯氏,眼泪就止不住地掉,巴不得在兰馨堂受的委屈,都哭出来好。

她只有在冯氏面前,还是个孩子。

冯氏拉着云贞躲进东耳房,又着急,又心疼,问:“贞娘,他们是不是为难你?”

云贞哭得眼尾微红,她带着点鼻音,道:“不碍事,七爷帮了我。”

冯氏又惊又惧:“胭脂痣的事叫陆旭那崽子知道了?”

听着姆妈的关怀,云贞心里一暖,她摇摇头,安抚她:“姆妈,我没事,额间浮粉是在路上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