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一棵樟脑树下,站着一个纤细的少年。
黑色骑马装紧紧箍在他腰上,这让他的腰部看上去非常细,细到两只手便能拢住的感觉,但是他的肩膀却又很宽,于是那身形就成了一个优美的形状。
他确实长得好,匀称均衡,却又柔韧细长,如果不加以控制,这必然是一个腿长腰细的美少年。
她没有作声,就这么静默看着。
她看到林见泉站在那樟脑树下,他在试着呕吐,干呕,一下下的,在呕吐过后,他将那些呕吐物小心地掩埋在荒草鸟粪中。
她看着这样的林见泉,却想起了很多。
想起当初躲在垃圾桶的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也想起江凌枫别扭地摸着自己打了发胶头发的样子,想起小鱼儿抱着进口铅笔盒的开心,也想起小鱼儿那个同学。
她在荔园一口气唱到凌晨,小小年纪眉眼间已经都是戏,那是看尽了人间悲欢的眼神。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香江这花花绿绿的大世界,这里有摩登大楼,这里有豪门大家,但也有挣扎在底层的这些小人物,为了一口饭,为了一个机会,他们试图抓住任何一条哪怕最脆弱的藤蔓,拼了命地往上爬。
别人笑,笑他们努力的样子是如此卑微,如此不顾体面,目眦尽裂往上爬,看到机会贪婪到咬住不放开。
但那又怎么样,饿着肚子的时候怎么讲究那些。
这时候,林见泉终于清理了他自己,看样子他把一切都掩饰妥当,他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他那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叶天卉。
叶天卉精准地捕捉到林见泉墨黑色的瞳孔浮现了片刻的惊慌。
不过很快, 就归于冷静了。
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不过显然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
哪怕是恰好被人逮个正着的时候。
他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看着叶天卉。
显然, 他明白, 叶天卉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 他没法辩解,也放弃辩解。
叶天卉先开口:“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坏事不是不可以做,但只在一种情况下可以。”
她继续道:“那就是一定要确认能隐瞒好,隐瞒一辈子, 不然,那就不要做。”
林见泉拳头微攥, 淡青色的筋脉凸起。
叶天卉眼神淡漠:“你以为, 你能瞒过我的眼睛吗?”
林见泉身体紧绷,紧绷到几乎颤抖。
他确实不曾想到。
在长久的训练后,他的感知力非常敏锐,他自认为他可以听到一切声音, 不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但是当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睛, 他才知道,她已经来了很久,将自己所有的行为尽收眼底。
他定定地望着她,试探着开口:“我一切都很好,我明白自己的情况。”
叶天卉:“很好?林见泉, 你对很好的定义是什么?”
林见泉哑声辩解:“我的体力非常好, 并不影响我参赛的状态,我的体重在下降, 我相信,将来我能把我的身高和体重都控制得很好!”
他攥紧了拳头,盯着叶天卉,仿佛宣誓一般道:“我一定是天生的骑师,一定是香江最出色的虫仔,我一定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叶天卉听了,却命令道:“坐下,坐在那里。”
林见泉僵硬地站着,他不动。
叶天卉再次道:“坐下。”
只是两个字,却犹如清冷锋利的刀,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林见泉缓慢地坐下来,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这个时候,叶天卉却径自走过去。
林见泉眼中浮现出茫然。
之后,他看到,叶天卉蹲在了他面前,将手伸向他的脚。
他骤然后背发冷,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慌和自备,下意识就要躲闪。
然而,叶天卉已经牢牢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林见泉疯狂挣扎。
但是已经晚了,叶天卉的力气非常大,她不容拒绝地将他的马靴脱下来。
马靴脱下来后,里面却是紧紧箍了一层白布的脚。
那双脚,被少年用力勒紧了,箍住,就像过去封建时代女人缠足一般。
叶天卉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青春期发育的少年,他最先发育的是脚,其次是四肢,最后才是脊骨。
所以林见泉这个年纪的少年,要看未来的身高,先看脚,脚大,未来必然身形颀长,这也是行内那些驯马师挑选虫仔时的一个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