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选择隐瞒了一切,默默的抹去了那一滴血。
无论他是谁,他都是自己的启蒙老师,是师父的丈夫,若是他不想留下痕迹,那么自己也必会如他所愿。
“你好像瞒了不少事情呢。”萧千夜忽然打断他的思绪,看着对方空荡荡的眼神,冷道,“秋水师叔一贯不喜欢邪术的,她会在白教担任大司命,纯粹只是因为白教是整个伽罗的信仰,我听说她甚至把神农田改成了药田,亲自制药分给境内的百姓,你是她的弟子,可你学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像是师叔会教的。”
“呵,我刚刚不是说过了,我装的很像。”岑歌无所谓的笑了笑,虽然眼里有几分落寞,但神色却又坚定如铁,“我很尊敬师父,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师父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可是……可是这个世界只会救人有什么用?飞垣是个什么地方难道军阁主不比我清楚的多?我如果不在神农田前用禁术阻拦,你觉得白教凭什么能在伽罗立足?”
萧千夜低着眼眸,他年幼去昆仑求学,也是抱着一模一样的心态,只挑了最精髓的剑术来学,其它的根本毫无兴趣,也根本就用不上。
岑歌冷哼了一声,见他不语,又愤愤的道:“迦兰王离开后,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能让莲花神座再度燃起火焰,白教陷入无主状态长达十年!直到岑青捡到了飞影,虽然灵羽族的血统很珍贵,但是飞影那时候只是个婴儿她什么都不懂,是我一手把她捧成信仰,成为白教新的主心骨。”
“哎……”说到这里,岑歌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累极,“我唯一的错误就是对白教的根基太自信,一个七百年的宗教,凭什么对抗一个上千年的统治者?异族人……又凭什么去对抗双神的后裔?”
“那你现在有机会了。”萧千夜莫名接话,眼神一闪,“大星坠海,飞垣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箴岛,不论是双神还是上天界,都没资格再插手海上之事。”
“千夜?”萧奕白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哦?你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岑歌赫然眯起了眼睛,想在对方的眼里寻找记忆里那一丝冰火双色的奇妙纹理,手下再度聚起几只死灵,笑道,“算了,潇儿的身体重要,先去圣盲族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嘛……我们就可以谈谈加入风魔的条件了。”
:冥与夜
死灵带着几人往冰川之森飞去的同时,夜王从上天界的永夜里一步踏出,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镜面阶梯上的煌焰,嬉笑着冲自己挥手。
“这么快出来了?魂体修复好了?”煌焰远远的喊了一句,回声在整个上天界荡起。
奚辉眉峰一蹙,周身围绕的海水赫然散去,海之声化成水流飘向黄昏之海,他虽然有点厌恶,但还是直接挪动身形靠了过去,不快的道:“你惹事了,我再不出来,就不知道飞垣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煌焰笑嘻嘻的没有反驳,从冥王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黄昏之海里那颗黯淡无光的星,它甚至比之前还要再淡一点,但是依然稳如磐石的立于整个星辰的中央,煌焰连连摆手,脸上是标志性如孩童般天真热情的笑,接下了他的话,狡辩:“我哪有惹事?我跑的很快,没有被他们抓住呀!我知道他对你找回身体一事很重要,也没有真的伤害他,对吧?”
“哦……跑得很快,你是跑得很快。”奚辉皱眉看着自己的同修,嘴里忍不住嘲讽,“御风而行,光化而逝,你是摆明了想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从上天界来的吧?若不是你插这一脚,皇室不至于这么快对他起疑心。”
“有什么关系嘛!”煌焰满不在乎,捏了捏手指,“以现在箴岛的形势,陛下和帝仲对立是迟早的事,我也不过就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
“他不是帝仲。”奚辉一口否认,再度提醒,“我知道你好胜,但是你也得分清楚对象,追着一只凶兽找帝仲根本没有意义。”
“嘻嘻……”煌焰咧嘴笑了,不过也不想再反驳同伴的话,他坐在台阶上哼着小曲,目光仿佛能穿过厚重的云层看到万里之外的孤岛,奚辉也叹了口气,面色赫然凝重,默默开口,“不过除了你,好像还有人插手了箴岛的事,也难怪三魔之一的地缚灵至今没有回复我的命令,那种足以令群星陨落的力量,哎……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你说蓬山啊?”煌焰倒是一点也不忌讳,直接就说出了辰王的名字,眼里带着几分诡异莫测的光芒,刻意压低了语调,“群星之力何以同日月争辉?这是他出走上天界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奚辉顿时揉了揉脑门,感到有些头疼,十二位同修之间互有芥蒂,这些恩怨历经上万年,早就不是自己能插手解决的,而除了最为严重的冥王和战神之争,日月双神和辰王之间也早就是毫不掩饰的不合。
能照亮天际的除了日月,那便是星辰,星辰虽然微弱,但集群星之力,仍能福延一方,可世间万物都只知道日月之辉,无视点点繁星!
“他想做什么呢?”煌焰打断奚辉的思绪,期待不已,“蓬山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东皇和曦玉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这要是再起冲突啊,嘻嘻,想想就很有趣,对吧?”
“哪里有趣了?只有你会觉得有趣。”奚辉反问了一句,只见冥王兴奋的转动手上的长剑,眼里放光,“我记得东皇和曦玉他们所修的道最终境界便是化为天地的一部分,和天地共存,若是他们真的已经到达了那种境界,那现在两人的本尊早该不存在了吧?蓬山想找两个不存在的人争胜负,就如同我一心想赢过一个死人,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间久了啊……真让人发疯。”
“所以你盯上一只凶兽,他盯上了皇室后裔?”奚辉忍不住讥讽了一句,“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了,怎么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你不懂。”这一次煌焰毫不犹豫的脱口,“即使自称为神,你我也不是真神,东皇他们所追求的最终境界,无非是放下一切,如同真正的天地日月那般,无论下届如何沧海桑田,他们都只是旁观者,同修所选之路我不作任何评价,但于我而言,征服就是唯一的道路,唯一的信念,若我眼前的阻碍只剩帝仲,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会从冥界把他找出来!这就是所谓冥王。”
“哦……”奚辉复杂的看着他,好奇的问道,“那你接下来又准备做什么呢?”
“我吗?”煌焰想了想,摇摇头,“我现在找他没有一点意义,他不仅想不起来帝仲的事,甚至血脉里仅存的战神之力也被你冰封了,至少要等他拿回古尘,才有资格做冥王的对手。”
“古尘呀……”奚辉眼神陡然雪亮,在他重回箴岛试图找寻那只穷奇的时候,确实在一个隐蔽的深谷里发现了战神之刃古尘,它插在魇之心上,被战神之力封印在五帝湖中,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拔出那柄黑金古刀,那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帝仲曾经到过箴岛,甚至和魇魔起了冲突,但是那把刀他素来很珍视,没理由遗弃在湖中才对!
之后,他悄悄调查过飞垣全境,发现七禁地的七位神守都是帝仲指派的,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岛,将境内最危险的七个地方都专门安排了神守。
但是一直到那个时候,他都没有在飞垣发现过帝仲的血脉,只能猜测帝仲曾今去过那里,应该早已经离开了。
碧落海一战,他在那个年轻军人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帝仲的神力,才终于发现昔日的战神早已经被凶兽吞噬,但是那只凶兽并没有张扬自己的血脉,而是选择了一种隐姓埋名的方式,仿佛是要极力掩埋这种无上的神力,这倒不像是生性凶残好争斗的凶兽会做的事情,但是它确实这么做了,时至今日,它真的已经将骨子里的战神之力稀释到几乎消失!
奚辉的眼神是冷漠的,嘴角却莫名扬起一丝不屑笑意——那只穷奇难道是想做个人吗?这是它的心愿,还是帝仲的?
他默默翻掌,夜王的掌心里有一小块骨头的碎片,煌焰一惊,指着说道:“这东西难道是你从军阁主身上取下的?”
“毕竟我也很好奇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奚辉无奈的笑了笑,夜的神力渗透碎骨,煌焰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住了骨头,冥王之力也同时燃起!
断骨中残留的记忆非常破碎,他带着那只穷奇走过了很多地方,那些静静漂浮在空中的流岛,每一个都像未知的神秘世界,和荒芜的上天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冥王忽然抿了抿唇,叹息般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便是他最讨厌帝仲的地方,总是这么安然休闲,没有一点战神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个残疾的凶兽,像养了一只黏人的小狗。
“果然是……箴岛!”奚辉凝视着断骨,低呼,“是在和魇魔打斗!”
煌焰也认真的看着记忆的碎片,碎片里的帝仲并没有真的下杀手,因为那只凶兽被魇魔入梦,正在梦魇中颤抖。
“他真的很在乎这只穷奇啊。”奚辉感叹的说道,“难怪魇魔能在他手上逃出生天,原来是为了救这只畜生。”
“古尘……他没有留下古尘。”煌焰敏锐的发现了异常,疑惑不解,“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带着古尘一起的,魇魔也没有被取出心!既然如此,为何现在的古尘会插在魇之心上,被封印进了五帝湖?”
夜王和冥王互望了一眼,皆是不可思议的倒吸了一口寒气——不是帝仲,那就是成为古代种之后的那只穷奇干的!
“呵,是只有趣的小狗呢。”奚辉顿时眼神迷离莫测,望着掌间不断闪烁的记忆碎片,竟也被这段不寻常的过往吸引了兴趣,“看来它在吞噬了帝仲之后又回到了箴岛,并且选择在那里隐姓埋名以‘人’的身份生存至今,而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东西只有曾经侵入过它梦境的魇魔,难怪他要去找魇魔封印魇之心。”
“魇魔也是你养的吧?”煌焰好奇的眨眨眼,“这么重要的事情,它为何隐瞒?”
“隐瞒?”奚辉连连摇头,叹道,“这倒是不能怪它了,魇魔分为三体,心、形、声,魇之心被古尘封印,剩下的两体就是没有思维的魔物,那只小狗当年肯定还无法完全掌握战神之力,否则以帝仲的实力不至于让魇之形和魇之声逃脱,我曾以夜王之力呼唤它,但目前能回应我的只有魇之形,魇之声似乎也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呵呵,看起来失去夜王庇护的三魔也不过如此嘛!”煌焰无趣的转着剑,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说起来你和你自己养的那只凶兽要如何了断?重启血荼大阵无非两种方法,要么再来一次全境血祭,要么破坏四境封印后,找到相同的血脉直接进入阵眼,我怎么感觉还是第一种更快些呢?”
“我倒是想像你说的那般轻松……”奚辉的右手凭空划出一道光弧,光芒逐渐展开竟是飞垣的全境地图,他首先指向中心天域城,道,“你看,其实飞垣整体的地势和当年的箴岛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也就天域城往北方挪动了些,冰川之森从泣雪高原脱落而已,但是地基被我破坏之后,形成了很多地下裂缝,加上人类和异族的关系早已经势如水火,很多异族人其实早就藏进了更深的地底生活,若我还想如当年一般全境血祭,首先就得把这群家伙挖出来,坦白而言,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太可能。”
“生活在地下啊……”煌焰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即使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异族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双神后裔的枷锁果真如此沉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