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2)

“她能以那种样子出现在你弟弟身边,是不是证明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留在另一个人身边,比如说……”司天刻意放慢了语气,更像是在等待萧奕白背后的人主动现身。

“他现在听不见。”萧奕白低声摇摇头,果然见对方的眼神陡然亮了一下,叹道,“确实是有类似的术法,不过出了些意外导致我联系不上他,元帅不愧是手握白帝剑的人,这样都能被您察觉,想必您这次回帝都也是另有目的吧?”

“我在调查暗部的一些事情。”司天认真严谨的盯着他,想也不想的脱口,“我想你们的人应该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吧?”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又是同时抬眼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的抿了一口酒。

“先将你的事情坦明吧。”司天静静坐了许久,凝视着他,不动声色率先扯开话头,“我问了你弟弟关于天征府的事情,但是他不愿意说,我猜……多半和你有关吧?毕竟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又和皇太子关系不一般,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将事情的真相掩埋?十有八九,也是为了你。”

“元帅真的想知道吗?”萧奕白眼角有一种坚决的神色,却忽然指了指他的白帝剑,“若您知道真相,我怕是要被您斩于剑下了。”

“呵……”司天不屑一顾冷笑一声,摇头,“你就别谦虚了,我恐怕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可比你弟弟……可怕多了。”

萧奕白不置可否,微微低头笑着看向手里的酒杯——透过纯净的酒水,他的眼睛是一种纯粹的冰蓝色,是代表这一族最隐晦的秘密。

司天也默然注视到了对方双瞳的惊变,心下一紧,这才是他记忆里好友的模样!是和萧凌云一模一样的双眼!

:嘱托

“你果然更像他一些。”司天苦笑着,叹了口气,眼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过往,熠熠生辉,“我还记得有一次和他喝酒,他喝醉了拽着我的手一直唠叨,反反复复都在说你的事情,说他不放心你,说他根本不了解你,他害怕有一天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哎……那时候我不懂他的意思,他醉的一塌糊涂都依旧守口如瓶没有再透露什么,如今再想起来,你们这一族肯定还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吧?”

“说我吗?”萧奕白只是非常平静的笑着,父母一贯都更加疼爱弟弟,原来最不放心的人竟然是他自己吗?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印象里小时候的弟弟其实并不是现在这样总是板着脸不爱说话,相反他非常喜欢缠着母亲带他去街市玩耍,对父母而言,生性更加开朗的弟弟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人。

萧奕白默默转着手上的酒杯,清澈的酒水里浮着他的脸,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同胞弟弟。

弟弟如今那样谨慎小心,对谁都不肯敞开心扉的性格也是在灭门案之后彻底改变的吧?

“他最不放心的人是你啊——”司天重复了一次,直视着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眼眸深沉的如化不开的浓墨,低语,“你这双眼睛和凌云一模一样,但是你弟弟和你们又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奕白顿了顿,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司天嘴角微微一抽,那是天征府的家徽,一只凶兽穷奇!

他曾在中原游历的时候刻意了解过那边的一些神话传说,终于在一本名为《山海经》的古书上发现了好友萧凌云家徽上那种古怪的神兽,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却第一次对着一本晦涩难懂又光怪陆离的古书认真钻研了许久,《山海经·西山经》上记载,“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山海经·海内北经》中也有记载,“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无论是哪一种说辞,那都是一种凶恶残忍的古兽,是至邪之物的化身。

那时候他就心有疑惑,好友一生光明磊落,是个实实在在的正人君子,为什么家徽上却莫名刻着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这是穷奇,在一些传说里,它是上古四凶兽之一。”萧奕白淡淡的解释着,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家徽上凶兽的眼睛,低笑着提醒,“元帅不觉得这只凶兽的眼睛有些眼熟吗?”

司天倒吸一口寒气,下意识的竟是去触碰手边的白色长剑,萧奕白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家徽,然后抬起手放在自己眼睑下方,嘴角浮出讥诮的笑意:“萧氏一族的先祖是一只凶兽穷奇,只是它和大多数异族不一样,它没有经历过上万年的种族演化,而是意外的获得了另外一种无上的神力,直接脱胎换骨成了真正的‘人’,所以天征府的家徽才会是这种凶煞之物。”

“先祖……”司天一时还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认真的低着头,将这些年好友身上那些反常的变化一点点联系起来。

当年他还是军阁之主,萧凌云则是他手下最为得意的将领,他也一直毫不掩饰的将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有意识的刻意栽培,自己在卸任之前那短暂几年的共事里,他发现在遇到危险之时,萧凌云会在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那的确不像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竟然是凶兽的力量,萧氏一族……竟然也是异族?这么多年在帝都皇室眼皮底下,为什么没有一人察觉?

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萧奕白只是仔仔细细地抚着家徽,仿佛那个陈旧的小东西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叹息:“那种无上的神力来自上天界,那只最初始的凶兽穷奇吞噬了一位神明,并且取代了他的一切,开始以新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隐姓埋名,皇室之所以无法察觉到萧氏一族身上属于异族的气息,也正是被这股上天界的神力掩饰了。”

“上天界!”司天的眼眸在听见这三个的同时蹦出一串锋利的雪光,转瞬又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情绪,萧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他在飞垣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也留下了自己的后裔,并且一直在骨血深处灌输着隐瞒身份的意识,直到数百年前他忽然死去,这种被压制的血脉才一点点显露,萧氏一族救下当时的帝王,被封了大功,终于获得了帝都的居住权,成为了新的权贵。”

萧奕白眼睛微微一转,像是在观察对方的神情,只见司天托着下巴一言不发,饱经风霜的脸庞是他完全看不穿的深意,又继续说道:“属于凶兽的血脉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先暴露出来的特征,就是获得了这双冰蓝色的眼睛。”

“……”

“但一直到我之前,他们都掩饰的很好,毕竟血统一旦暴露,萧氏一族就会被视为卑贱的异族人,失去帝都贵族的地位,所以即使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我的祖辈们也依然不顾一切的掩饰着。”萧奕白勾起奇怪的笑意,更像是在自嘲摇了摇头,盯着家徽有了些许发呆,隔了好一会,他才抬起眼睛认真看向司天,一字一顿:“血统的第一次失控,就是在我身上发生的,我年少之时曾经对自己使用了来自白教的邪术分魂大法,将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明溪身边,但也因此导致自身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八年前灭门之夜。”

司天沉着脸,即使脑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心里依然不愿意相信事实,只是安静的听着,等待着他自己说出来。

“我杀了全家。”萧奕白只用了短短五个字,就将那段惨烈的历史轻描淡写的脱口而出,他抿了一口酒,感觉喉间泛起酸楚。

司天赫然抬起眼睛,脑子里仍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再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紧握着白帝剑,而萧奕白依旧像个平淡如水的外人,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难道凶兽的本质就是冷漠无情的冷血怪物吗?

“凤姬救了我。”萧奕白继续说了下去,语气还是那般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因为百灵之首突然插手,即使是帝都高层也不太愿意直接跟她起冲突,加上明溪暗中斡旋,这才将此事的风波强行压了下去,我知道这些年暗部也一直在调查真相,试图以此来牵制天征府和明溪,但是被灵凤之火烧毁的那些往事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们一直都在白费功夫。”

“哦?”司天终于是发出了一声疑惑,思绪和视线都渐渐清晰,“所以你此时跟我摊牌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将元帅的力量浪费在暗部身上。”萧奕白直言不讳的开口,眼神顿时染上了一丝可怕,“八年前因为我的失控,其实也让远在中原昆仑的千夜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而他不仅仅让凶兽穷奇的血脉觉醒,更是让最初始的那个人彻底苏醒,您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的眼睛和父亲一样,他的眼睛又和我们不一样吗?原因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身上……有上天界的力量?”司天惊变了脸色,诧异的瞪大眼睛。

“或许我该换一种说辞。”萧奕白站起身,肩背挺直,严肃的道,“萧氏一族是一种特殊的异族,上天界将这一族称为‘古代种’。”

司天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颓然的坐下去,不可置信的用手用尽全力的压在眼睛上,勉力克制着眼中无法控制的颤抖——古代种!竟然是古代种!他曾私下里调查过先帝的一些事情,古代种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是陌生又熟悉,他知道这一族的人关系着飞垣破裂的地脉,又不清楚先帝苦苦寻找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部分的事情还是稍后让明溪自己跟您解释吧,或许能让您更加了解先帝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萧奕白俨然有些焦急,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费口舌,继续,“元帅应该已经听说了,十日前帝都一战有两位上天界的神亲临飞垣,险些就将整个帝都夷为平地,若不是先帝提前察觉暗中布局,恐怕现在的天域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但是上天界何其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阴谋暗算再来几次,飞垣又能平安稳固多久?”

司天紧咬着牙,霍然变色,再次回忆起十天前的惊变,先帝突然驾崩皇太子毫无悬念的继位,这一切在他看来原以为只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政变,原来其中还有上天界牵扯其中!

难怪萧奕白会说不希望将他的力量浪费在对付暗部身上,对比遥远九天之上关系着飞垣存亡的上天界,暗部这种争权夺势的内讧又算的了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许久,面前胡子拉碴的大叔眼眸一点点收缩,语气里竟也重现了当年的傲骨风姿,萧奕白点点头,在他面前展开自己的手心,苦笑道,“实不相瞒,现在的我就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要说保护明溪,恐怕是连保护自己都够呛,我希望您能留在天域城,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

司天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的掌心,那里有一束始终无法汇聚的白色灵力,晃晃荡荡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上天界和暗部的事情,明溪会有其他的安排。”萧奕白补充了一句,没等他松口气,只见司天的嘴角突兀的流出露出讽刺的笑来,“天征府已经灭于你手,如果风家也和暗部扯上关系……你也要亲自动手灭族吗?”

“风家?”萧奕白的反应明显比弟弟萧千夜冷淡的多,眼里依旧是毫无感情的神色,冷笑起来,“若是他们真的和暗部有关系,元帅觉得明溪会轻易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