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的耐心从来都是短暂的,他见云潇不肯说话,直接收回赤麟剑,瞬间就变换了握剑的动作,微微一笑,明明看起来神采飞扬,开口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你该认识那只神鸟的吧?能出现在终焉之境的神鸟一族,莫非就是传言中的皇鸟?你身负皇鸟血脉,要么自己主动告诉我,若是还想隐瞒,我就杀了你祭剑,我倒是要看看那种皇鸟会不会来找我寻仇!”
云潇和他四目相对,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起了杀心,明明片刻以前帝仲还能用简单的激将法让他哑口无语,这会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如萧千夜所言,神心入魔。
煌焰眉头微皱,定定地注视着她,心里烦的难受,右手死死的捏着赤麟剑,青筋暴起,它已经在他手中不知多少年岁了,而当他将长剑指向云潇之时,竟然真的感觉赤麟本能的排斥这种动作,若不是依靠自身神力强行压制,恐怕这种神器也会瞬间抛弃他。
这柄剑……或许从未真的将自己视为主人,它依然保留着身前的铮铮傲骨,不肯屈于人下。
就好像传言中,不可一世的皇鸟。
云潇心中已然明白,但她深知此时的自己不能和冥王为敌,那将是毫无胜算的以卵击石,她心中念头一闪,语气突然低缓,有些沉重:“它叫溯,是神鸟一族初代皇鸟。”
“还有呢?”煌焰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再次开口逼问,“龙骨是谁,残影又是谁?”
云潇认真的看着冥王,心中百感交集,轻叹一声,却不肯将所有的事情如实相告,别过脸去:“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煌焰微微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竟然没有丝毫质疑,有失望,又感觉这只是在预料之中。
云潇已经站起来,此时湖面上的幻象随着火光一起消失,五帝湖依然呈现出壮丽的色泽,却更加牵动着她的内心,她沉思不语,心中的疑惑在一点点解开。
澈皇是在将双子藏于火种之中附于灵凤一族后才遇到的战神帝仲,可她依然能通过澈皇的眼睛,看到当年那一场惊天之战,因为历代皇鸟只能通过火种传承,火种会在合适的天命到来之际自行孕育,但是何时出生、如何出生仍是不解之术,但澈皇却丝毫也不担心依旧任性而为,就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终能透过火种,寻找到继承之人。
云潇收回思绪,展颜一笑,这就是所谓天命吗?谁又能料到会有今日,她会透过初代溯皇留下的火种残炎,清楚的了解万年前那一场无奈的死别。
她同时了解到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皇鸟的火种,或许是这世间唯一能让萧千夜和帝仲再次分离,同时获得新生的东西。
云潇失神的望着水面,萧千夜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沿着固定的轨迹推往早已注定的结局,而她也只在这种旋涡中越陷越深,根本无法抽身。
凤姬重疾缠身多年,自己又是人族混血,明明双子都已经危在旦夕,澈皇却依然不见踪迹,那只远在浮世屿的皇鸟,是否也在透过火种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古尘
萧千夜跟随巨鲸继续往湖底下沉,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帝仲突然想起一事,紧接着声音就带着一些无奈,又包含着莫名的宠溺:“我说她怎么突然不闹脾气听话了,原来是因为沥空剑上依附着她的魂魄……哎,罢了,她担心你就让她跟着好了,不过稍后去奉天泉眼破开封印的时候就不可以再这样了,你得把剑灵一起留在岸上。”
萧千夜点了点头,手指微微收紧,封印所在地只能由身负古代种血脉的他一人进入,否则就算只是个魂魄,也会被瞬间撕裂。
他不由低头扫了一眼剑灵,那抹灵魂微微泛出纯净的白光,似在夜里指引的明灯,能照亮他眼前所有的黑暗。
虽然他并没有给与那一魂一魄任何限制,实际上云潇的魂魄一直都很安静,只是在默默守护着他,从来也没有真的干涉过他的一举一动。
继续沿着水流往下,深处并不是漆黑的,而是透出一抹淡淡的蓝光,看起来甚为惊艳。
蓝鲸的巨骨果然如煌焰所言沉于湖底,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死去,它的残骸上依然环绕着魇魔的紫色瘴气,但又被另一种更为强悍的神力牢牢牵制,始终无法挣脱。
鲸骨成蜷曲的模样,明明是一具大到吓人的骸骨,可萧千夜却感觉到一种温馨和舒适。
它在临终前,是否也在这样冰冷的湖底,感受到了罕见的温暖?
巨骨的中心怀抱着一柄黑金长刀,金色的咒纹依然闪烁着战神之力,刀尖贯穿插在一颗硕大的紫色心脏上,一端扎入湖底。
“古尘……”帝仲低呼脱口,嘴里轻唤了一声,光球不由自主的漂到古刀上端,微微一愣——远古神器感受到旧主的气息,发出低低的哀鸣,宛如龙在低嚎,他感到一阵心痛,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来的突然,连带着萧千夜也用力捂住心口,钻心的疼不受控制的喷发。
“主人!您怎么了?”巨鲸凑过来,紧张的看着他突然苍白的脸颊,它没有手,只能焦急的用自己硕大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蹭过来。
“我没事。”萧千夜摸了摸巨鲸,在平定情绪之后也紧跟着走到古尘面前,一抬手,金色咒纹感觉到异样,如灵蛇一般缠着他手臂,飞速就爬上了脖子。
他一动不动,只是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自内而外想将他撕成碎片。
帝仲收回思绪,凝神而望,提醒:“你要用上天界的武学心法,才能让它感知到战神之力,认你为主。”
萧千夜眼帘低垂,点了点头,但真的要将自己这么多年修行的昆仑心法压制也极为困难,金色咒纹还在反复试探,时不时幻化出荆棘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将这个不速之客斩于刀下。
萧千夜还在尝试回忆起黄海之海一战的感觉,那种巨门和相连的银河,让他们的命魂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一会,皮肤还是出现冰裂的痕迹,血丝瞬间融入湖水中,却神奇的没有散开,反而像无数细细的红绳,一头缠着他,另一头缠着古尘。
沥空剑上的灵魂按捺着焦急,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插手,古尘必须主动认萧千夜为主,他才能真的驾驭这柄龙骨所化的神器。
再过一刻钟,冰裂越来越严重,血渍大范围晕染开来,和金色的咒纹交织在一起,似乎也在暗自较劲。
帝仲心中百感交集,顺势散去光球之术,借着萧千夜的身子静静感知着曾经的过往。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五帝湖一如既往的呈现出绚烂的色泽,巨鲸在浅岸小憩,就在此时,一抹淡淡的紫色从它头顶掠过,围绕着沉睡中的巨鲸,魇之形一点点覆盖全身,从皮肤渗入到身体的每一处,魇之声发出梦呓,让本就空旷的湖岸更显诡异,魇之心抓住时机钻入脑中,三体分工明确,开始吞噬这只新的猎物。
巨鲸虽生活在水中,但实际要经常跃出水面呼吸,所以鲸类的睡眠本就很浅,多半会在半个时辰内苏醒,而被魇魔入侵的蓝鲸陷入沉眠,五帝湖的潮水在日出之时如期而至,将岸边的巨鲸淹没,它很快就开始窒息,全身痉挛颤抖。
魇魔察觉到猎物生命垂危,不得以加快了进度,就在魇之心试图将这个庞然大物一口吞噬的时候,五帝湖上空突兀的闪出一道金光,那束光来的又快又准,根本就没有顾忌蓝鲸的生命,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以光化的姿态赫然出现,他紧握着黑金古刀,抬手刺入巨鲸脑中,长刀上汹涌的神力逼迫魇之心从巨鲸体内脱离,不等它逃脱,又是一道刀光劈过,魇之心无处躲藏,只得就地遁入湖中。
他眉头微皱,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魇之心逃窜之后,剩余的声和形也察觉到危机从巨鲸身上挣脱,他定定地注视着,这一刻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似乎遭遇了某种迟疑和犹豫,随后,他在鲸背上轻轻点足跃起,在距离湖面百米左右的位置,直接将手里的黑金古刀用力扎入水中!
古尘就是在这一刻被精准的刺入魇之心中,深深扎进了五帝湖底。
他落回岸边,却罕见的伸手摸了摸还在昏迷中的巨鲸,为它温柔的止住了额头上的伤口,魇之形和魇之声借机逃脱,他也只是冷冷注视着紫色瘴气消失的方向,并未直接追上去。
巨鲸在神力的愈合下慢慢苏醒,它憨厚的呛了一口水,打了个喷嚏,喷出了数百米高的巨型水柱。
古代种凝视着这条同样五彩斑斓的水柱,展颜笑起。
萧千夜神色一转,感受这份遥远的记忆只需要短短数秒,但他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四下里寂静一片,帝仲一言不发,他也感觉不到那个人心中任何的情绪波动。
如此冷静,却又如此沉迷,带着赞许的眼神深陷其中,许久没有回神。
金色的咒纹开始沸腾跳跃,萧千夜上前一步,终于一把握住黑金古刀,这一瞬间,真的有浓烈的神力涌遍全身,像激烈的瀑布之水,直接灌入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