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早就不在意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但……”萧千夜的面色不由得微微阴沉了下来,手紧握成拳,“但现在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听见这样的回答,云潇反而是松了口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又拍了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在为失去曾经的身份地位而不开心呢,原来是在担心我吗?”
“你一点也不在乎吗?”萧千夜紧跟着追问了一句,眉头微拧,支支吾吾的道,“秋水师叔,还有凤九卿,他们并没有同意……”
“啊啊啊啊啊!你快闭嘴!”云潇飞速捂住他的嘴,脸上一阵尴尬的青白,骂道,“你才是个智障,非得气死我才开心吧?”
“我不是……”萧千夜狡辩了一句,云潇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转眼又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萧千夜奇怪的看着她,补充道,“不仅如此,你可能还要因为我……被人骂,甚至被追杀。”
云潇的唇边淡定自若地浮起一丝笑容,明亮清澈的瞳眸里有诱人的火光细闪,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不要你给那些没用的东西,你能好好的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阿潇……”萧千夜愣神的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无言以对,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好的,在她身边,这样简单的要求,对如今的自己而言,或许也已经是难于上青天。
“好了好了,快别想那些事情了。”云潇深深吸了口气,面上有些无奈,轻轻拧起眉心,问道,“你感觉好些了没有?之前看你的样子睡得很沉,是不是也受到神息之术影响了?”
“嗯。”萧千夜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担心的开口:“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阿潇,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从这里回天域城少说也要三天,我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
“嗯,我也很担心娘和师兄。”云潇轻握着他的手,提及这两个人,萧千夜原本就阴沉的脸庞更加灰暗,心里的烦躁一阵接着一阵,不知该如何宣泄。
云秋水和天澈都是他的同门,这种时候任何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一定都会遭到监视甚至拘捕!
萧千夜担心的望着云潇,心里还在暗暗推测,明溪会把弑神之计也告知那两人吗?如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那么本着昆仑一派“当以慈悲济天下”的祖训,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已是大逆不道酿成大祸,足以被逐出师门、清理门户。
想到这里,萧千夜的内心有几分忐忑,但他还是认真的权衡利弊,然后极为认真的喃喃低语:“阿潇,如果……我是说如果,师叔和师兄还不知道弑神之计,那你一定不能告诉他们。”
云潇有些不明白,萧千夜微微笑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也不想把他们卷进来,如果凤九卿有办法把他们从帝都城带出来,那还是先想送他们回昆仑去。”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一下子没整理好语言,只要郁闷的嘟了嘟嘴。
萧千夜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本就烦躁,此时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细细考虑其他的事情,直接运起御剑术跳了上去,然后回头对云潇伸出手,道:“上来吧,飞垣的整体地势我还是清楚的,空寂圣地上空没有三翼鸟巡逻,暂时还不会被它们发现行踪。”
云潇接过他的手,微微一用力跟着踩上沥空剑,问道:“那出了空寂圣地要怎么办?如果用御剑术直接去帝都,还是很难甩开那群鸟的吧?”
“嗯,出了空寂圣地外围就是星垂之野,但是如果城市受损严重的话,三翼鸟多半要被临时调回去协助各大城主运送伤员,或许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萧千夜语气肃然,脑子里在飞速画着飞垣各大境的地图,又若有所思的道,“东冥本就和伽罗、羽都分别接壤,西面隔了雪城,北面就是陪都洛城,我们往洛城方向走,要近一些,顺便也好打听一下帝都的情况。”
云潇也在努力的回忆起自己曾在细雪谷看到过的那张全境地图,但终究是没有他那么了然于心,她站在剑灵上位于萧千夜的身后,紧贴着后背,双手用力环着腰,坚定的道:“好,你去哪我都跟着。”
萧千夜低着头,也顺势抓紧她的手,剑灵腾空而起,带着两人穿过上层厚重的瘴气,紧随而至的是东冥上空复杂的气流,像一场沉积已久的暴风雨,随时都会倾盆而下。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脚下,即使什么也看不清楚,可那种无声的惨痛和创伤,却在这一瞬真实的流入心扉。
:魇之形
剑灵一路往北继续飞行,出了空寂圣地再次到达星垂之野,果然如他所言,目光所及不见一只三翼鸟,然而天空越是平静,萧千夜的心底就越为担心,军阁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将巡逻的三翼鸟撤回,更不要说这种举目之处一只不剩的情况。
他稍稍降低了剑灵的高度,目光也顺着山脉的走向一直望向远方,这条山脉已然偏离了原有的位置,更加曲折。
碎裂造成的巨大影响,除了土地破裂,就是山川位移。
在他视线能看到的极限范围内,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就连原本熙熙攘攘的飞鸟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萧千夜凛然神色,自言自语的跟她说道:“这条路往北途径三十六座城市,是通往羽都最重要的一条商道,甚至陪都洛城也在这条道上,如果没有遇到天灾人祸的话,这里几乎每天都有商队经过,因为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除了军阁,以前禁军第三分队也会在附近协助管理,还有……”
“千夜。”云潇淡淡打断他,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庞,只是一直抱着他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稍稍用力,劝道:“别说了,也别看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擅自抬高了剑灵的飞行高度,直到云雾遮挡住两人的视线,萧千夜微微扭头,正巧撞见云潇在看着自己,又触电一般收回视线,不知望向了何处。
继续往前,远离封印之地很远很远后,阳光才从头顶稀稀散散的落下,云潇抬起手遮了一下,那一束冰凉的光照在脸上,恍如隔世。
她小心的看着萧千夜,发现他的瞳孔变成了飞垣人常见的青碧色,无视了刺目的光芒,一直失神的盯着太阳,既没有凶兽那种冰蓝色冷漠,也没有帝仲那种金银异瞳般耀眼。
像个普通人,渴望着平静。
云潇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手一点点顺着胸膛抚到心口,轻轻按了按,低道:“别担心,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萧千夜闻听此言,原本复杂的眼神终于一点点恢复,他没有回话,咧嘴一笑,心也安定了许多,点点头。
剑灵跨过群山,太阳逐渐下沉,直到明月升起的时候,才终于走到东冥边缘,萧千夜张望了一下周围,道:“这应该是最后一片星垂之野了,出了这里就是两境交界的荒地,这一带的荒地范围非常大,地势也更加复杂,是这条商路最危险的一段,之前有禁军的驻荒部队看守,还是经常会发生抢劫、偷盗,现在禁军可能还来不及重组,下面肯定是乱上加乱了。”
“那我们得连夜跨过这段荒地,快些到洛城才好。”云潇听到他的话,勉强镇定了一下精神,萧千夜托着下巴想了想,余光瞥过身后的云潇,总感觉自今天醒来开始,她的面色就一直有些化不开的疲惫,再想起这几日疲于奔波,萧千夜终于还是摇摇头,命令剑灵开始下降,道:“到洛城还有很远一段路,就算连夜赶路至少也得要明天下午才能到了,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该休息的时候不要死撑着。”
“咦,你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云潇不动声色,嘴上还笑嘻嘻的调侃着,剑灵落在星垂之野上,正好可以借着高大的草丛掩饰身形。
再次来到星垂之野,心境已不同之前,云潇在草地里席地而坐,想起曾在帝仲的神力下看到的那片流星,而此刻的天空只剩一轮皓月,大星隐于夜幕看不到丝毫踪影。
她歪头看着身边人,发现萧千夜正在闭目小憩,虽然运起上天界的心法之后他几乎感觉不到疲惫,但还是抓紧空闲的时间让身体能得到修整。
“我是不是真的很拖后腿呀?”云潇轻笑着凑过去,心底有些小小的愧疚,萧千夜一睁开眼睛,又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以熟悉的方式直接出现在自己双眼的正上方,刻意嘟着嘴,眉头紧皱,也不知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只好笑笑,随口接话:“你才发现吗?”
“喂——”云潇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干脆不留情面,面上微窘,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只是有一点点而已,因为我会分心,担心你的安全……”萧千夜坐起来,没等她的拳头砸到胸口,又赶紧接了一句,“可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所以也不是很拖后腿。”
云潇的怒气就被他后半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扑哧一笑。
萧千夜见她一会生气一会开心,他又是个不懂女人家心思,总是不小心说错话的人,索性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神色有几分踌躇,云潇知道他心里担心萧奕白,此时也一定心急如焚,又不得不顾及自己而再次停下来休息,于是掰过他的脸,认真的说道:“我是灵凤族,身体一贯恢复的很快,我就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立马就走。”
萧千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轻哼一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之所以要从洛城去帝都,也是为了提前打听一下情况,毕竟那里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天域城了,我又无法熟练运用上天界的光化之术,总不能那么莽撞的带着你自投罗网,你好好休息,天亮我喊你。”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