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云潇愣愣的接话,凤姬缓缓起身走至窗边,遥遥指了指海平面,“碧落海下本是海魔仓鲛囚禁之地,一直以来受其影响蛰伏着不少危险的海兽,虽然你们是得到天尊帝的允许可以走特殊的官道返回,但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孤立无援的深海实在太过凶险,云潇,你有自己的剑灵,为何不能直接以御剑术返回?”
“这……”云潇尴尬的瘪瘪嘴,偷偷看了一眼萧千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御剑术确实可以日行千里,可是我学艺不精,控制不好,其实不能像师父那样快,如果是我以御剑术折返中原的话,恐怕……恐怕得在海上飞个四五天,如果中途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商船临时落脚,就……就可能会掉下来。”
凤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皱起眉头望向萧千夜,不知为何竟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有点好笑,但看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问道:“你呢?你也跟她一样学艺不精?”
萧千夜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闪躲,他本就不擅长这一类的术法,加上离开昆仑之后就极少使用,在速度上大概是连云潇都不如,凤姬对着干瞪眼的两人无可奈可,忍不住嘴里嘀咕着讽刺了一声:“昆山掌门没被你们气死倒真是福大命大了吧?要是换成我,肯定一早就把你们逐出门下了。”
凤九卿在旁边“噗嗤”一下笑出声,又赶紧假装咳嗽掩饰笑意,云潇努努嘴道:“御剑术只有天澈师兄学的最好,但是真要跨海也要飞上两天呢,那时候我们来飞垣,就是师兄带着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凤九卿垂手立在一旁,微微一笑,但毕竟是自己女儿,他也没有再多苛责,提起天澈,凤姬眼眸微微一亮,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的道,“对呀,你们还有一个灵音族的师兄,他脖子上的那个海魂封印就很古怪,异族人在获得人身之后很少有人能回归原态,可他不仅能化蛟,之后竟还活了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化蛟?”云潇奇怪的眨眨眼,转向萧千夜问道,“那是什么?”
想起师兄天澈,萧千夜默默握紧手里的刀,对一直隐瞒的事也不知该如何向她提起,凤九卿立马就看出来这其中另有隐情,赶紧笑呵呵的接过话题,说道:“没什么,昆仑医术博大精深,他没事自然最好。”
凤姬知道萧千夜心里有愧,这种时候也不想让他为难,于是接着凤九卿的话继续道:“传说中的灵音族如果解开身上的海魂封印,便能以潜蛟的姿态回到故海,而偷袭我的那群人也长着一条硕大的蛟尾,我实在是好奇,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萧千夜眉色一动,顿时想起《海图志》上画着的那个形象,心头一搐,像是被人冷不防狠狠拨动心弦,低道:“偷袭你的人可是既长着双腿,又拖着尾巴?”
凤姬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若有所思:“他们能匿行于云中,又能潜入深海,我并没有看的特别清楚,其实受到灵凤之息的影响,只要经历过坠天之灾的异族人都会本能的对我产生敬畏,但他们并没有这种本能,甚至不顾一切想杀我,只能肯定不是飞垣本土人,但平日依附飞垣而活,大灾之际又倒戈相击,实在令人不齿。”
萧千夜仍是将信将疑,问道:“既然可以和平共处,为何要在危难之时出手对付你?难道是……”
他迟疑的望向手里的古尘,想起终焉之境那段遥远的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声音:“难道是浮世屿的神鸟一族,和墟海之人有什么过节?”
“你是想说那位皇鸟和他们有过节?”凤姬将话挑的更加明朗,直言不讳的冷哼,道,“你可以说我护短,但依我所见,澈皇大可不必跟一群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有过节,若真的有,也一定是他们的不对。”
萧千夜紧蹙眉头,这番话的确像极了凤姬的个性,但他手中的古尘没有对进犯之人产生排斥,无疑也说明他们并无恶意,理应不是什么是非不分苟且偷袭之人,浮世屿本就与世隔绝,连上天界都无法找到其具体位置,如此过节到底是因何而起,会不会另有误会?
萧千夜用力闭眼,他本就被飞垣碎裂一事搅得心烦意乱,既要对付飞垣本土对他越来越激烈的仇视,又要分心应付夜王不让他起疑心,如果这种时候还有不明身份的外敌入侵,实在是会让他分身乏力,无从下手。
凤九卿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倒大步走上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墟海之事你先不必如此挂心,我曾走过许多流岛,这件事就让我先去打听一下吧,墟海不像浮世屿那般虚无缥缈,至少还算是有迹可循的地方,如果有新的线索,我会再来找你,在此之前……”
他淡淡一笑,指指云潇,眼里的的笑意仿佛明媚的烈火,接道:“在此之前,你只要安全将她们母女送回中原昆仑就好。”
“我送你们离开碧落海。”凤姬淡淡接话,笑道,“我本就是担心你们此行再生变数才会特意赶来的……”
“不行。”萧千夜摇头婉拒,低道,“之前在禁闭之谷没有遇到当地神守,是不是你从中动了手脚?凤姬,我已经是全境公敌了,你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帮我,只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你不必如此,海上之行我会注意的。”
“你要如何注意?”凤姬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我谈论至今,战神却毫无反应,你失去他的庇护本是自身难保,何必再跟我见外逞强?”
“我……”萧千夜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凤姬又抢着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云潇,你的处境我清楚,腹背受敌,分心无力,你专心对付夜王就好,墟海一事我会亲自处理。”
萧千夜无可奈何,又见凤九卿也跟着点了点头,只能勉强同意她一起同行。
:有惊无险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依然阴晴不定,总是暴雨连着艳阳反复交替,自凤姬住进小秦楼,一直徘徊附近试图探查的水也不再出现,云潇每日借由分魂大法和云秋水联系,但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五公主的病反复发作,官道又时不时被恶劣的气候堵塞,几人自帝都出发已经十日,竟然连一半的路途都还没有走完,萧千夜心知一切果真如凤九卿所言的那样,怕是夜王不出手解了大哥身上的夜咒,明溪是根本不准备轻易放人,但眼下他又不想轻易唤醒帝仲,只能每日焦急的等候着。
这样的时间拖得越长,反倒是江行泽越来越坐立不安,生怕几人按捺不住再生枝节,他每日一大早就会把花小霜喊起来去北岸城官道口等着,一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花小霜老远就瞅见了远方匆匆行驶的马车,是青鸟的将领叶卓凡亲自带队,她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回去禀报就主动迎了上去。
叶卓凡并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小丫头,但见她手里竟然拿着天尊帝亲赐的令牌,只能将信将疑的带着一行人来到小秦楼。
云秋水将五公主小心的扶下马车,又示意天澈把轮椅推过来,这一路舟车劳累又屡生意外,她其实也一早就察觉到是天尊帝有意拖延,但好在有惊无险,历经近一个月的路程,几人终于平安到达北岸城。
云潇匆忙从房间里跑下来,一直隐忍的担心害怕终于在见到娘亲的一瞬间无法抑制,红着眼睛扑到云秋水怀里,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能放下,萧千夜跟着她走过来,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叶卓凡大步上前将他拽到了一边,低道:“少阁主,陛下有令,已在港口安排天禄商行的商船等候,您随时可以带着秋姨和阿潇回中原,赶紧走吧,这一路磨磨蹭蹭的,再不走,我担心……又要出事。”
“嗯。”萧千夜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天禄商行其实就是罗陵开的,于是低低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注意着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慕西昭,略一思忖,问道,“是安排了你们两人同时护送吗?”
叶卓凡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人,连忙摆摆手,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不,本来只安排了慕西昭一人护送秋姨他们过来,只不过我正好也该回羽都任命,就找借口一起跟着了,少阁主……他、他可信吗?”
萧千夜也想了想,自己对慕西昭的了解其实非常的少,这个人曾经恨自己入骨,一度被风魔列入要铲除的对象,缚王水狱一战得知自身只是高成川精心准备的容器之后,终于狠心背叛,时至今日他都记得慕西昭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自己衣袖近乎绝望的那声“救我”,让原本对敌人毫不留情的他也终于动容。
想到这里,萧千夜望向慕西昭,他一直见外的站在数米之外的地方,用力握拳,身着他最为熟悉的银黑色军服,年轻的面庞上有几分紧张。
不知为何,萧千夜却在这一瞬间豁然放下心底的警惕,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淡淡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这一路麻烦你了,陛下可还是还有其它什么话托你转告我?”
慕西昭惊了一下,原本焦虑不安的面容上泛起一抹红,没想到他竟然会猜的如此准确,连忙点头回答道:“属下日前收到蜂鸟传信,说是您兄长的病况已经好转,请您不必过于挂心。”
萧千夜显然松了口气,片刻才缓过神来,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是得到了凤九卿的相助才会如此顺利,正说话间,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一行三人,五公主脸色疲惫正靠在轮椅上休息,云秋水虽然看着很憔悴,但终于见到女儿平安无事,此时放松了心情也面露欣慰的笑容,而天澈师兄拉着云潇在一旁,两人神色严肃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叶卓凡对他拱手作揖,为难的道:“少阁主,护送五公主并不是我的任务,我也不能在此久留,请您千万记住,就算陛下和您暂时达成和解,您依然是飞垣的逃犯,请一定……小心行事。”
萧千夜无声叹息,也不想好友为难,回道:“等师叔休息一晚,明早我就带她们回去,卓凡,我知道青鸟的巡航路线,会避开的。”
叶卓凡低着头,感觉喉间一片嘶哑,有什么难以压制的情绪正在从心口喷涌而出,但他还是坚定的点头向众人辞行,慕西昭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不动声色的走到萧千夜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萧千夜意外的看着他,如果按照他现在的衣着看来应该是被封了副将,既然有叶卓凡在场,理应一起跟着才是,没等他开口询问,慕西昭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给他,紧张的道:“少、少阁主,这是您大哥托我私下带给您的,陛下不知情。”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那个东西握在掌中他立马就知道是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收入袖子,认真的道:“西昭,谢谢你。”
“没什么。”慕西昭脸颊一红,退了一步学着叶卓凡的样子也一并拱手作揖,然后翻身上马追着叶卓凡的方向离开。
萧千夜反身回到小秦楼,花小霜正忙着招呼新到的客人,一会沏茶一会端点心,忙的不可开交,江行泽笑咯咯的走到云秋水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五公主的轮椅,道:“夫人舟车劳累快坐下歇歇吧,小秦楼眼下没有伙计在,如果需要什么自己随便拿着用就好了,我之前也让小霜准备好了几间上房,等用了晚饭就尽早休息吧。”
江行泽对花小霜使了个眼色,催促道:“公主身子弱,你去烧些热水伺候公主先沐浴更衣,完了再单独将晚膳送进去。”
花小霜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五公主听见这话,知道对方只是有意想支开自己,冷冷一笑,淡道:“麻烦楼主了。”
“娘,您先喝口茶吧。”云潇也在帮着倒水,云秋水接过女儿递来的茶,叹道,“别忙乎了,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还好吗?”
云潇嘟了嘟嘴,贴着云秋水坐下,将头枕在娘亲膝上,抱怨的说道:“我就知道陛下没那么容易轻易放你们回来,你们一路走走停停都快把我急死了,明明说了从帝都过来只需要七八天,这一晃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要是再不到,我可就要亲自过去找你们了。”
“呵……”云秋水顺着女儿的头发,无可奈何的道,“亲自过去找我们?那你也得出的了城才行呀,你当真觉得陛下能把我们困在路上,就不能把你们困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