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扭过头,和凤九卿四目相对,都是无声的咬住嘴唇,许久没有说话。
如果变成那副模样,她是不是就会失去人类的身体,再想以现在的样子出现,就只能依靠化形之术?
云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失去人类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她不敢细想,也不愿意细想。
凤九卿无声的将目光挪开,对着飞渡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龙吟。
蛟龙被这样刺目汹涌的火焰惊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摆动身体想离得远一些,凤九卿连连摆手解释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在黄昏之海的凶兽眼中只怕和一只蚯蚓没什么太大区别,只能让飞渡化形帮你掩饰,才不至于狼入户口呀!”
“你才是蚯蚓!”龙吟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这种骑虎难下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神鸟的方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飞渡一言不发,主动控制着火焰不误伤蛟龙脆弱的身体,只见火焰在银色的鳞片上慢慢铺开,在流动的火光照射下,原本百米长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拉长了数倍!
凤九卿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只“火龙”,自言自语的说道:“虽然体型还是不够,但是火龙可是不太常见,应该能瞒天过海先混进黄昏之海吧……飞渡,你要一直用自身万年修行的火焰帮她掩饰,到了黄昏之海我会找一个空闲的巢穴让你们藏身,唯一要注意的是,现在上天界的人几乎全部都回去了,你们千万小心,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怎么小心啊?”龙吟心虚的问了一句,又有些奇怪的在空中游走了一圈,在不死鸟火光的覆盖下,她的原身第一次呈现出如此璀璨夺目的色泽,她甚至忍不住想入非非,如果她真的是这幅火光四射的模样,是不是也能得到墟海的敬仰,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个存在?
“哼,你别胡思乱想了,要不是为了小殿下,我才不干。”飞渡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直接给暗自心潮澎湃的龙吟泼了一盆冷水,龙吟尴尬的停在高空,凤九卿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捂着嘴偷笑不止,好半天才微微提高语调对着两人说道:“上天界分为上中下三层,极昼殿和永夜殿除了我就只有他们自己人能踏足,但是黄昏之海允许凶兽进入休息,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指路,别乱跑就好。”
“真的这么简单?”龙吟明显不信,凤九卿想了想,补充道,“黄昏之海的星辰很多都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几处大星连接在一起形成各自所属的星位图,那些地方又有辰王的神力屏障,你只需要注意别撞上去,不然会被辰王之力打成重创,到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
龙吟瞪大眼睛,因为一直保持着蛟龙的身体,那对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也格外雪亮可爱,还是秉承着她一贯心直口快的性子脱口骂道:“这还叫简单?辰王就是之前骗的皇室高层差点启动飞天计划的家伙吧?上天界不是自视为神吗?怎么骗起人来这么得心应手?”
凤九卿咧咧嘴,苦笑道:“上天界做事本来就没什么原则,墟海不也被鬼王骗的团团转?”
龙吟被呛了一口,无言以对,凤九卿转向云潇,手中荡起一抹灵光,逐渐变大形成一个泡泡的模样,轻声道:“潇儿,你过来。”
云潇看着他手上那个和之前海泡泡如出一辙的东西,赶紧跟着靠过去,凤九卿一手拉住她,两个人一起慢慢走进其中,然后轻轻一荡,泡泡带着两人腾空而起,直接飞到龙吟面前,凤九卿和巨大的蛟龙古怪的对视了一眼,憋憋嘴说道:“张嘴。”
“干、干什么?”蛟龙的龙角上不合时宜的渗出冷汗,凤九卿尴尬的看着紧张到微微发颤的龙吟,安慰道,“我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坐在你背上跑去黄昏之海吧?别看我这幅不成器的样子,好歹也是上天界唯一的外人,很多凶兽都是见过我的。”
“哦……所以?”龙吟呆呆接口,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吓得全身一个激灵抖了几下,慌道,“你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把你们含在嘴里偷偷带进去吧?”
“那不行!”飞渡以火焰化出鸟首,也是凑了过来瞪了他一眼,嘀咕道,“这家伙心怀不轨,要是中途叛变一口吞了小殿下怎么办?”
“呃……应该不会吧?”云潇尴尬的笑了笑,凤九卿憋着通红的脸,骂道,“她一只修行几百年的银蛟罢了,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吞了你家小殿下?你放一万个心,她就是想也不可能。”
“我没想要吞了你们!”龙吟厉声制止,虽然是蛟龙的状态,竟然还真的能看出来几分脸红,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虽然现在是原身,可平时也还是以女人的姿态正常生活的,你要我把、把你们含在口中,这……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凤九卿盯着她,脑门一热,脱口,“你有口臭?”
话音刚落,蛟龙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白雾,硕大的蛟尾紧张的在空中来回甩动,云潇赶紧按住凤九卿,低声劝道:“爹!您不要乱说话,龙姑娘只是害羞罢了,您在胡说些什么东西呀……”
龙吟憋了好一会,终于缓过这口恶气,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个家伙废话,气呼呼的骂道:“随便你们好了,但是我提前警告你,银蛟需要借助水流或者云雾才能飞,上天界太高了我飞不上去,你得……”
她暗搓搓的瞄了一眼飞渡,心虚的道:“你得让他带着我飞才行。”
“这是自然。”凤九卿点点头,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正视着眼前的不死鸟和蛟龙,严肃的说道:“上天界外围有他们自己的术法结界,原本除了万年修行的凶兽和灵瑞,寻常的人、兽、妖魔想要穿越这层结界进入其中是不可能的,但我毕竟曾经得到过夜王特许,我有办法带你们进去。”
“爹……”云潇担心的握着他的手,不知为何心底有种淡淡的不安,凤九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淡道,“不是我不信任萧千夜,只是现在上天界十二神悉数回归,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黄海之海非常的大,又有无数的空间之术隐匿其中,如果真的发生不测,你们暂且躲在其中也能拖延一段时间,总比直接落入上天界之手要强上许多……”
“喂,还没出发呢,你就在做最坏的打算了?”飞渡打断他的话,但也从中听出了此行的凶险,凤九卿愣了一下,无奈的笑笑,“倒是我为难你了,但我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对若寒而言最危险的人是我,而能杀死我的人,只有潇儿……或是阁下。”
飞渡暗暗心惊,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忽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云潇也默默握紧了他的衣袖,认真的说道:“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把姐姐平安带回来,您也好,姐姐也好,还有千夜他们,龙吟飞渡,我们都要一起平安回来才行。”
众人沉默不语,都是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前方凶险,但……已无路可退。
:促膝长谈
上天界极昼殿,当风冥再次踏入神殿之中,右掌心传出一阵刺痛,让他眉头豁然紧锁,情不自禁的摊开手认真看着掌心那个间隙之术的漩涡,不过两天,自己就必须借助极昼殿的神力才能维持间隙不散,那两个家伙到底都在里面干什么,区区三百年的修行而已,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吃力?
他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关着煌焰的那个间隙之术,总觉得背后隐隐发冷,坦白而言,若不是帝仲亲自去找他,他实在是不想摊上这滩浑水,毕竟煌焰的性子从来就是难以捉摸,他气疯的时候连潋滟都差点杀了,是真的完全无法控制。
气疯……风冥暗自咋舌,脑补着煌焰出来找自己算账的模样,忍不住一抖,吐了吐舌头。
“哎……麻烦呀。”风冥自言自语的叹着气,昆仑一战他虽是理亏,但祸源本来就是帝仲那家伙擅自带来的,于情于理两人算是扯平了吧?凭什么这会自己既要冒险帮他关着煌焰,又要费神给他创造间隙?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事已至此,眼下蚩王也只能郁闷的靠着神像,等待着为期三天的间隙之术结束。
间隙中的时间似真非真,似假也非假,萧千夜身处其中,能明显感觉到时间流逝,但身体却不会对此产生丝毫变化,他每天看着日出月落,伴随着四季交替,风雨阳光,明明每一天都如此真实,他甚至会在长久的对战之后感觉到疲惫和饥饿,也需要依靠食物和睡眠来调节,但他的模样依旧如初,到底是过去了多久?真的是三天,亦或者是三百年?
他想起记忆中熟悉的人名熟悉的脸庞,偶尔会感到一种无边的陌生,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真的是三天吗?三天能做什么,阳川的碎裂之灾得到救助了吗?青阳和他的家人平安出海了吗?大哥会不会已经把太阳神殿的秘密转告了明溪?
三百年……如果是三百年,是不是早就改朝换代,他所熟知的一切都成为了记载在书中的历史?
萧千夜忽然有些迷茫,史书会如何记载他,暴戾、无情?是飞垣的罪人,是上天界的走狗?
别乱想……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帝仲说过,对他而言间隙中的时间是真实存在的,真正会让他崩溃的是他自身的情绪和理智。
时间越久,感情越模糊,他似乎已经隐约能理解上天界的人,也能理解凤九卿,在经历数万年这种无趣寂寥的日子之后,对人对事真的毫无留念,只顺着自己本心,任性妄为。
他虽然身处间隙之中,但帝仲一直幻化出不同的流岛形态,那是他曾经带着那只凶兽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是在耐心教导自己的同时,也在无意识的怀念着过去的日子。
他也经常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觉得这些地方,好像真的曾经来过,一颦一笑都宛如昨朝。
萧千夜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帝仲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化形出现在他身边,偶尔也会像这样不告而别,给他一个人独处休息的时间。
但他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现身,从来也不会提前打招呼,出手就是严厉的训练,这也逼着他无时无刻都要保持高度警惕,以防被那家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伤。
明明时间是虚伪的,眼前的景象也是虚伪的,但帝仲留下的创伤却是真实的。
他和掌门师父不同,掌门师父永远都是点到为至,不会真的伤了他,但帝仲一旦认真,根本不会中途收手,他必须全神贯注一秒也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