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2/2)

“云潇。”帝仲再次喊着她的全名,等到她将目光看向自己,才郑重的嘱咐道,“所以你也不要轻易放弃他。”

云潇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心底泛起一串前所未有的酸楚。

她想起墟海之时蚩王说过的话,想起浮世屿澈皇可能提出的要求,顿时感觉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你知不知他为了你,在间隙里一个人呆了三百年?没有这三百年他根本救不了凤姬,凤姬对他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我怕他把自己逼疯,总得时不时找他聊聊。”

帝仲乐呵呵的说着话,将这么久的孤独一言带过,云潇忍着泪,用力点头。

“哎……我真不想为他说好话呀。”帝仲咧嘴笑了笑,察觉到她情绪微妙的改变,淡淡接道,“我应该趁他睡着了挑拨离间才是呀,什么柳飞飞之类的桃色花边,我再仔细想一想,兴许还能想起其他人。”

云潇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了笑,想起上次在天路之时,她也曾这样和帝仲聊过天。

她不得不承认,帝仲在褪去“上天界战神”这层显赫的外衣之后,对她真的是如和煦的微风,会让她情不自禁的放下所有警惕和戒备,只想和他一起倾心相谈。

但她也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只有远离他,才不会伤害到他。

明明心知肚明,却总是明知故犯,一如冥王煌焰毫不客气的指责——我真的很讨厌你。

“但是我也该放弃你了。”帝仲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其实我已经不太分的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的界限在哪里了,可是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尤其感情呀……不能一直含糊其辞,是不是?”

云潇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他们三人之间的羁绊,本就源自一场错认。

帝仲只是无声的看着她,似乎不想再提这些事情,淡淡扯开话题继续说道:“最开始,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他的人生历练太少太少了,根本就不是那群政客的对手,我不帮他,他要被帝都那群人活活玩死,但是慢慢的,我也开始有些改观了,人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感情束缚,但这才是‘人’这种生物最复杂的地方所在。”

云潇默默听着,她不能算是个完全的人,很多东西也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帝仲一字一顿,面色凝重的提醒道,“煌焰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很危险,这次差点把整个上天界都拆了,他对我始终是心怀芥蒂,现在千夜和我共存,煌焰不会对他动手,但如果我们彻底分离,我真的很担心他,也很担心他哥哥,甚至是你。”

许久,帝仲在长久的沉默后无奈的叹着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复生真的很重要吗?其实对我而言,这件事远没有你们两个更重要,我恢复了,他和他哥哥,一定会被煌焰针对,坦白说,我没有把握能从煌焰手里保住他们两个。”

他云淡风轻的抬着头,一颗心正在慢慢沉入寒冷的深渊。

该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吗?那是萧以生命为代价为他争取的机会,甚至澈皇也有意将火种拱手相赠,可为何处在漩涡中心的他本人,会莫名其妙的有了这种抗拒之心?

他的眼前一片昏暗,连那双独有的金银异色双瞳,也完全看不清等待自己的道路上究竟会有什么。

就在此时,云潇轻轻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放到胸口火种跳动的位置,看着他恍若失神的眼睛,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半晌,帝仲僵硬的抽回手,玩笑的调侃:“你不要勾引我,我也是想了很久,才觉得是时候放弃你了,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我没有!”云潇虽然是被他一句话说的面颊泛红,还是立即正襟危坐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帝仲稍稍扭了扭脖子,果然在她靠近之后僵硬的身体开始渐渐复苏,没一会手臂的知觉也缓缓恢复,他支撑了一下身子可以勉强站起来,索性又把古尘临时当成拐杖,笑道:“行了,歇也歇过了,难吃的蛇肉也吃饱了,赶紧找一找这座流岛的出口,也好尽快和你姐姐他们会合。”

“嗯。”云潇跟着站起来,习惯性的搀扶了一把,帝仲犹豫了一瞬,没有拒绝。

:梦魇

戈壁滩依旧一望无垠,土黄色的天空昏昏沉沉,似乎不会有日月交替。

这一带的景象有些不同寻常,白骨零碎的铺在地上,乍一看宛如群星璀璨,举目望去,竟然连一座完整的凶兽遗骸都没有留下,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只见旁边高大的巨石上残留着无数凌乱的刀痕,深浅不一,毫无章法。

帝仲忽然心中一动,示意云潇扶他过去。

站到巨石前,手中的古尘也发出轻轻的颤抖,帝仲深吸一口气,慢慢、轻轻的抬起手,当他指尖轻抚过刀痕之时,豁然感觉身体的某一处被锥心的刺痛,连带着呼吸也剧烈的停顿了一会,他愣愣往后退了一步,再次不可置信的抬眼,用极其认真的目光仔细看着。

刀痕,是古尘留下的,不知被风化了多久,依然清晰如初。

他默然咬唇,这才震惊的转脸扫过面前广阔无垠的戈壁,看着珍珠一般散落其中白骨,长久的凝视着。

云潇担心不已,感觉这个轻靠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僵硬,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帝仲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一笑,他的情绪恢复的很快,但依然无法掩饰眼眸中细小的悲伤,平静淡淡点头:“这里距离我当年身死之地并不远,想来是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古代种,我的一切会因此强行灌入他的体内,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失控之下才会将这一带的凶兽遗骨削的粉碎,还在巨石上留下了古尘的创伤。”

他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但那种凄凉却让云潇暗暗心惊,再看这些伤痕累累的巨石,骤然就有了另外一种感觉。

据说古代种在吞噬了神之后会获得神的一切,包括记忆、能力甚至是情感,当那只从来只会遵循本心随性而活的凶兽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想,又会是何等的举足无措,惊慌?惶恐?甚至是绝望?

当他发现全新的生命来自最敬仰最憧憬的人,又会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一想起这些,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云潇也还是感到心情格外沉重,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帝仲,结果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相陪。

“休息一会吧,继续乱走也只是消耗体力。”帝仲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不想自己脸上越来越无法抑制的难受被她察觉,两人就地靠着巨石坐下。

隔了好久,天色依然是最开始掉落进来的色泽,只是风的流动更强烈了一些,帝仲担心的看着天,低道:“并不是所有的流岛都会一直漂浮在固定的位置,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会有自己固定的轨迹,不会偏离很多,但是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流岛,它们隐于天空若隐若现,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偶然露出真容,我们现在所处的流岛,应该就是这一种。”

云潇认真的听着,其实自从知道萧千夜是飞垣出身,她就好奇的查过很多很多关于流岛的传说,但御剑术的高度是有限的,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漂浮于蓝天的流岛,也无法想象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种流岛的特殊性,导致外人无法自由出入,成为封闭的空间,浮世屿和原海,本质也是如此。”帝仲淡淡补充了一句,不经意的揉了揉眉心,感觉体内另一个人的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他默默看了一眼云潇,忽然说道,“换句话说,只有找到特殊的通道,否则是无法离开这里的,但对现在的你们而言,这或许还算是好事,毕竟我也不知道上天界到底什么情况,你们留在这里可以掩人耳目,等他稍微好一些,你们再走。”

云潇点点头,发现面前的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疲惫,帝仲无奈的笑起来,原本轻握着她的手也不动声色的松开,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好像醒了,我再这么抢着身体控制权一会又要跟我闹脾气,潇儿,你照顾好他,别让他逞强。”

“嗯。”云潇才回了一句话,帝仲沉沉的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她身上压了过去,云潇连忙正襟危坐扶住他,在意识互换的一瞬间,这具身体变得极其沉重,但醒过来的人不知是被什么样的噩梦惊住,整个脸庞豁然惨白,冷汗滑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云潇手背。

萧千夜意识模糊,目光毫无焦点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夜王那句梦魇般的低语——哥哥不想要了?

哥哥……哥哥。

“千夜?”云潇扶着他,他是突然一下子坐起来,又因为重伤的身体再度往后倒了下去,正好依靠在云潇怀中,他的眼眸缓缓转了一圈,瞳孔慢慢聚焦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云潇欣喜的抱紧他,开心的道,“你醒了!快别乱动,好好休息一会。”

意识是在片刻之后才一点点恢复,萧千夜茫然的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色,愣愣问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呀。”云潇摇摇头,萧千夜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你……你刚才是不是和帝仲在一起?他又和你说了什么?”

云潇笑咯咯的看着他紧张的脸庞,眼睛一转挑逗道:“柳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