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萧奕白豁然抬头,没等他将之后的话说出口,面前的光镜“噼啪”一下碎成粉末,是明溪那边主动终止了联系,再等他心急如焚的想重新开启之时,又被对方毫不客气的掐断。
“呃……你这是?”公孙晏尴尬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总觉得一贯沉稳的明溪这次有些小孩子气,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捏,言行举止都特别反常。
墨阁一瞬间陷入昏暗,明溪咬了一下嘴唇多有不快,摆摆手道:“你回去吧,让昆鸿明早去烽火台等我,另外,这件事不许外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帝都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公孙晏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他倒是说的轻松,朝政大事,竟然让自己看着办?
西海岸,萧奕白心中气恼,但也无可奈何,他重新推门而出之后发现愁先生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在甲板上摇着摇椅晃晃悠悠,看见他气急败坏的走出来不仅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是忍不住笑出声,萧奕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道:“麻烦先生给我准备一匹骆驼,我要赶去柳城。”
愁先生笑嘻嘻的看着他,淡淡问道:“什么时候走?”
“今……”话音未落,萧奕白忽然硬生生将后面的“晚”字咽了回去,他在一瞬间察觉到头顶一抹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顿时感到心脏咚咚咚剧烈的跳动起来,萧奕白咽了口沫,逼着自己改变了说辞:“明早。”
愁先生有些意外,好像这样的回答是出乎了意料,但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会,立即起身拱手告辞。
西海岸的夜空被一束白光划破,好似一颗硕大的流星拖着巨尾无声无息的坠落,萧奕白又惊又喜,看着那束光落在自己眼前,云雾被海风吹散,他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
:夜话家常
平安落地的一刻,云潇跌跌撞撞的往前跨了几步,发现自己正在一艘船上,夜晚的海风撩过发梢,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同样是飞垣临海,西海岸的空气相较碧落海要干燥的多,海水的颜色更加泛白,映着皎洁的月光更显波光粼粼,海面被清风一直掀起温和的涟漪,完全没有碧落海那种阴沉恐怖。
萧奕白惊喜的看着以这种古怪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弟弟,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两人都是一身脏兮兮的,好在精神都还不错,特殊的体格看不出曾经受到过何种创伤,只是从弟弟一瞬间凛然又倏然松懈的眼眸中能感到一种沉重的警觉,萧奕白大步上前,没开口就闻到两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连忙抿着嘴笑起来,指了指房间说道:“先去换洗一下吧,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云潇这才看见萧奕白,他乐呵呵的站在甲板上,也不对他们奇怪的出现方式表示出任何的疑惑,就那么普普通通的挥挥手,很随意的说着话。
但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这一身黑乎乎的,立即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房间,萧奕白掩着嘴偷笑着,走到甲板边吩咐下人烧些热水端上来,最后才认真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弟弟,淡淡问道:“还好吧?”
这样简单的三个字让他半晌没有回过神,呆呆看着自己的兄长。
萧奕白倒是眨眨眼睛看着发呆的弟弟,指着房间说道:“先进来坐会,等弟妹洗漱完了你也去洗洗,你自己也不闻闻都该发臭了吧?”
萧千夜跟着他走进房间,画舫里的客房布置非常简单,就只有一张朴素的床摆着单薄的毛毯,旁边放着桌椅,萧奕白看了看四周,嘴里念念叨叨的嘀咕起来:“哎呀,你等等,我得先把上头的垫子拿开再给你坐,要不然弄脏了还得清洗,麻烦的很。”
他就乖乖站在门口,等大哥将屋内的东西收拾好,最后才指了指椅子笑呵呵的道:“先坐下休息吧。”
萧千夜点点头,总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古怪,看了一眼床上单薄的毛毯,竟然情不自禁的脱口:“你身体不好,让下人换一床厚实的棉被来吧。”
“嗯?”萧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弟弟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句话,半天萧奕白才“哦哦”了两声,立刻展颜微笑,弯腰将毛毯抱起来塞到他手上,笑道,“这里可是阳川啊,热得很,你摸摸,可暖和了。”
萧千夜低头垂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说出那句话,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云潇穿着一点也不合身的衣服从隔壁尴尬的探了个头进来,萧奕白忍着笑对她招招手,连忙说道:“这艘船是天禄商行罗陵他们家的,临时借给了我,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忽然跑来,船上就没有准备女孩子的衣服,弟妹先将就一下,我这就让人去城里买一件。”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脚踢了踢呆着不动的弟弟,笑骂道:“你也去洗洗,臭死了。”
萧千夜一言不发,习惯性的就提着古尘大步走出去,又被萧奕白一把按住肩膀从手中轻轻夺下古尘,笑眯眯的道:“洗澡还带刀?怕我偷袭你吗?快去,等你吃饭呢。”
这哪里是像是劫后余生,这根本就像是在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回了家,安安心心泡个热水澡,换一身舒适干净的衣服,然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些点心闲聊家常,最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然睡去。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照做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滚热的泡澡水已经有些微凉。
门被人轻轻扣响,紧接着是大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责怪传进来:“千夜,你还醒着吗?这都多久了,你别是睡着了吧?我进来了哦……”
没等他拒绝,萧奕白已经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一瞬间瞥见弟弟脸上的尴尬和不快,萧奕白几声讪笑,轻咳道:“干什么,我又不是没你看过你洗澡,只是见你半天不出来,进来看看是不是晕在里面把自己淹死了。”
他虽然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话,眼睛却是锋芒的扫过弟弟全身,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心——他的身上其实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总些地方特别违和,让他心有不安。
萧千夜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冷着脸回道:“我又不是女人,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萧奕白毫不示弱的回道:“我是没有你好福气,跑去中原求学,还拐了个媳妇回来。”
“……”萧千夜被大哥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再想起云潇之所以接近他的原因,心中难免有些惆怅,萧奕白目光转动,瞥见他脸上一闪而逝各种复杂的情绪,虽然也察觉到一丝反常,但随即笑咯咯的圆了过去,“完了呀,我又没有给弟妹准备礼物,下次你带她回来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我好提前准备准备,总不能一直这样失了礼数。”
“哼。”萧千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骂道,“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看看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大嫂回来?”
这一下反倒把萧奕白堵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萧千夜迎着他的目光,随即脸上又浮起一道微笑,调侃道:“你总不会真的想当皇后吧……”
话音未落,萧奕白反手就按着他的头一把扣进了水中,笑的直不起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萧千夜呛了一口洗澡水,半天才挣扎着爬了出来,萧奕白笑嘻嘻的把干净的毯子仍在他头上,在遮住视线的同时探手试了试水温,水已经凉了,但弟弟好像毫无察觉。
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不等萧千夜从水中站起来,萧奕白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顿时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传来,萧奕白眼眸惊颤,脱口:“你身子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萧千夜擦着头发上的水,奇怪的看着他:“凶兽的身体原本就是冷血,只是我的情况比你严重一些,不过也不要紧,我习惯了。”
萧奕白咬了咬嘴唇,这一瞬不知怎么有些走神。
他确实怕冷,但还没有像弟弟这样全身像从冰窟里出来一样,许久,萧奕白的语气终于慢慢低了下去,变得隐含痛苦,再次问出那三个字:“还好吧?”
萧千夜本在漫不经心的穿着衣服,听见这话手也是微微一僵,然后点点头,淡淡回道:“好好。”
萧奕白一直看着他,之前那种莫名的违和感非但没有消退分毫反而越演越烈,终于是让他的心情急转直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萧千夜察觉到大哥的目光,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发虚,两人沉默好一会,萧奕白忽然蹙眉盯着他的眼睛郑重的问道:“千夜,我们多久没见了?”
萧千夜怔了一下,目光闪动,似有寒芒,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去:“也就半个月吧。”
萧奕白紧盯着他,却突然哑了声音:“真的是半个月?”
“嗯。”他低着头轻轻回话,但心间不知怎么一阵惘然,间隙之中的那三百年似真非假,时常会让他感到一种错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到底在哪。
两人并肩回到房间,萧奕白指了指桌上简单的小菜,眨眨眼睛。
萧千夜看了一眼笑咯咯的云潇,再看了一眼同样笑嘻嘻的大哥,只能紧挨着两人坐下,这张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一碟绿油油的小炒,一碟平凡无奇的鸡蛋花,还有一小碗汤,他挑了一根青菜放入口中,只觉得这再简单不过的菜品极为美味,萧奕白见他一脸难得的温和笑容,淡淡说道:“西海岸不是罗陵家的主产业,又一直被五蛇垄断,加上最近的碎裂致使商路中断,所有的补给都要靠镜阁分配,连可以引用的淡水源都非常紧张,眼下只有这么点小菜,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