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1/2)

他一边低语一边轻笑,原本一张阴柔的脸庞此时更是媚态横生,感慨着:“云潇,你说是他傻还是你傻?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不觉得可笑吗?”

云潇狠狠瞪了他一眼,自昆仑一战之后她确实一直在持续衰弱,就算右手得到溯皇相助复原,但身体依然是力不从心,甚至连那种会时不时出现的心脏骤停也愈渐严重,她唯一的优势只有来自不死鸟的火种,却被这样累赘的身体一直拖累!

她只有放弃这具人类的躯体,才有足够的力量能保护自己,否则她就是朱厌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朱厌的面容表情很是古怪,他本来就是灵虚族的人,加上经历过缚王水狱无数药物的改造,对云潇身上那抹淡淡的火焰气息其实极为敏锐,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帝都的曳乐阁,她虽然是个混血种,但至少那股力量是真实存在让他不敢轻易造次的,第二次见她是在天守道,他奉命带人伏击云潇,那时候她身上的火焰已经开始衰弱,可现在,在这艘画舫的甲板上,火焰之息断断续续,好似风中残烛。

但即便如此,那仅剩的炽热却是至纯至净,和她此刻的状态完全不符。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朱厌疑惑的皱眉,依然是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就想揭开衣领一探究竟,云潇“噼啪”一下甩开他无礼的手,这一打让朱厌眼中荡起一抹罕见的惊恐,愣愣盯着她的右手看了许久,忽然不顾一切的抓起来就放到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潇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的力道极重,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任凭她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

海风从远方轻轻吹来,拂过她的长发,落在自己脸庞上,他的内心深处仍有对那种火焰的敬畏,本能想逼迫他放手,理智却让他用力再用力,紧咬牙关丝毫不退。

朱厌的脸色罕有困惑,过了好一会才颓然松开她的手,云潇轻轻搓揉着被他抓出五个通红手印的右手腕,血肉之中似乎有种力量试图帮她,但依然被人类的身体死死束缚。

朱厌浮现出一丝无奈,半晌才淡淡道:“你可真是个让我感兴趣之人,我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毕竟我的命还在天尊帝手上,上次稍微调戏你一下他就戳瞎我一只眼睛,要是真的把你怎么样了,我一定也活不成,哈哈……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云潇心中一紧,从这句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一种危险,朱厌向她走来,果然他的右眼是假的,但唯一的左眼满是冰冷,再抬手娲皇的银色刀锋是闪电一般刺出,云潇艰难的躲避着势如急雨的剑影,脚下步伐也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的房间悄悄靠过去,朱厌本就擅长空间结界,这会甲板上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无一人察觉,只怕自己真的被他杀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朱厌俨然是有些心不在焉,否则以他的身手应该很快就能拿下面前的女人,但在等他思绪微微回神之际,云潇大步冲入房中,一把抓起平放在桌上的剑灵!

沥空剑?朱厌心头一颤,他认得剑柄,那种白色应该就是萧千夜一直使用的沥空剑,可是现在它多了一柄剑鞘?

云潇紧握着剑,感受着上面师父留下的淡淡灵力,要拔剑吗?千夜似乎非常抗拒拔剑这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愧师门,有辱昆仑声誉,所以上次幻魃之灾灭顶而来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坚定的借机离开,后来他虽和师父约定,一旦拔剑就收回当日的“叛离”之词,会主动回去认错重新回归昆仑,但自那以后,沥空剑一直被小心的包裹着,他根本就没有再用过,甚至是直接交给了自己!

要拔剑吗?云潇艰难的犹豫着,自己不能代他做出如此重要的选择,他宁可一个人背负骂名也不愿意再牵连师门,自己怎么能代替他拔出剑灵?!

“呵……”朱厌动作稍缓,其实已经给了她足以反击的时机,但见她用力闭了一下眼,只是强行抬手用剑鞘生生接下娲皇的砍击,朱厌目光一凝,心头为之一震,虽不理解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愚蠢,但下手的动作终于不再留情,转眼之间娲皇剑将云潇逼至房间一角,朱厌冷笑着抓住她的肩膀,带着嘲讽和鄙夷一字一顿慢慢低语:“拔剑还要犹豫,云潇,你活该死在我手上。”

云潇低喘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然后陷入长久的死寂,好像一口残破失修的古钟彻底停下转动的指针,眼前的人开始出现重影,但那只手直直抓进了血肉,捏住了骨头,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清醒了一些,朱厌紧贴着她的脸颊,声音越来越柔媚,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癫狂,沿着耳根亲吻到脖子,那种若有如无的温热,那种让异族人为之敬仰的火焰,都在一点点濒临湮灭。

终于……传说中不死的火种,也要在自己眼前彻底熄灭了。

朱厌面色森冷,将脸埋入她肩头的伤口中,让炽热的血将自己的面容完全浸润,而他的那双眼睛却更是冷竣,透着复杂的情愫。

“真遗憾啊……”许久,朱厌的嘴角似笑非笑,慢慢擦去脸上的血渍,忽然大笑道:“我若是现在把你扔进西海喂鱼,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我来过,也没人知道你死了。”

他扣着云潇血肉模糊的肩膀,用力拽着她又走回甲板,本想就那么把她丢下去算了,忽然远方的海面出现一个淡淡的漩涡,迫使朱厌本已经抬至一半的手警惕的收了回来,在月色下,西海岸平静的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逼近,顿时察觉到一抹从未感受过的异族气息,朱厌眼睛手快拎住云潇重新退回了房间,以他脚尖为圆心空间结界无声加固,私人画舫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微弱的声响,似乎正在登船。

奇怪,这种时候能从海底跑出来的肯定不是人类,但为何连他也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哪一族的人?

朱厌凛然神色,在一旁眉头紧皱,沉吟半响之后,轻哼道:“看来喂鱼是不行了,不过你放心,我想起来一个更合适的地方,能让萧阁主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朱厌悄悄笑起来,眼波如水,那般的期待,又那般的凄凉,俯身将神智濒临涣散的云潇抱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下。

同一时刻,龙吟甩去头发上的海水欣喜的冲过去,一推开门,画舫的窗户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有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迅速离去,她疑惑的站在门口,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喊了两声,不见人回应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忽然一缕血腥味钻入鼻尖,龙吟警惕的转过脸,看见角落的墙壁上沾着未干的血渍,沥空剑竟然是被扔在了地上!?

龙吟深吸一口气,豁然感觉气氛诡异的让她毛骨悚然,怎么回事,刚刚古尘远远的传递信息让她打开西海的弃乡道接云潇回墟海,为何此刻又不见她踪影?

:湮灭

四周开始变得安静,让她涣散的思绪微微一滞,迷惘中,云潇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昆仑雪顶,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绵延万里的巍峨雪峰,母亲在论剑峰闭目养神,瞥见她回来,笑吟吟的招了招手。

“娘……您怎么会在这里?”云潇睁大了眼眸,嗓子一阵阵发涩,眼底渐渐蔓延出一丝伤心,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脚步从缓慢沉重,到大步狂奔,一把扑进云秋水的怀里,隐忍的委屈和痛苦一瞬爆发,云秋水像往常一样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慢声细语的闲话着家常:“前几日我偶遇掌门,他说你学剑总是分心,他让千夜私底下指导你,你好像也很不乐意好好学?”

“娘……”云潇忍着心底的错愕抬起头,娘亲的容颜映着黄昏,好像之前那一场噩梦不复存在,但这样的对话又是似曾相识,确实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一幕,仍记得年幼的自己一边黏着娘亲撒娇,一边嘀嘀咕咕的给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说她本就不喜欢练剑,毛遂自荐跑去掌门跟前拜师求学也只是想方设法的接近千夜而已,云秋水笑呵呵的,似乎也不意外女儿的说辞,只是耐人寻味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总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别人。”

如今,娘亲的呢喃在耳边重新荡起,也让她惭愧的低下头去,后悔吗?若是小时候能认真刻苦一点,自己是不是就能更好的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他忙的分身乏术,还要费力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一直在找各式各样的借口,特殊的体格,危险的火种,足以依赖的师兄,永远如靠山般沉稳的师门,她像个众星拱月的公主,过着肆意妄为的生活。

直到现在……身陷绝境,万劫不复。

云潇剧烈的颤抖,痉挛到抽搐,嘴唇紧紧地抿着,想睁开那双深陷在回忆里无法挣脱的双眼,却感觉眼皮如有万斤沉重,她的身体似乎是平躺在什么冰冷的地方,疲倦到了极点,但有越来越清晰明显的痛慢慢的涌遍全身,明明她的身体里有着世间最为炽热的火焰,此刻却仿佛连血液都能被寒冷冻结,许久,许久,有一只同样冰冷的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心,顿时一股锥心之痛迫使她大喘一口气,赫然惊醒。

睁开眼睛的一瞬,她和朱厌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木讷无神的表情。

然后她转动眼珠望向自己身处的地方,就好像一个密封的黑色铁盒,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在何处,她的全身是麻木的状态,稍稍动一动手指就是剧痛难忍。

朱厌本是坐在她身边,见她苏醒,这才慢慢站起来,他的脚步声在这个“铁盒”里格外清脆又格外刺耳,伴随着沉重的回声,每一步都重重压在云潇心头,直到他踱着步走到角落里,这才默默伸手沿着墙角慢慢抚摸着,自言自语的低语:“这是曾经禁军暗部设立在阳川的分部,高成川死后就已经废弃,这个房间叫‘黑棺’,它是采用八米厚的海魂石打造成密封的棺材模样,只在左上角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用来通气,它没有出入的门,是依靠特殊的空间转移之术才能进来,原本是用来关押危险的试体,防止他们暴走后失控逃脱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绕着黑棺的一侧走到头,好像在丈量着什么距离,忽然轻声笑起,转头望向云潇:“我以前也被关在这里,不过时间不算太久,大概也就十年左右吧,后来我就被转移到了帝都,就是星罗湖下的缚王水狱,那时候我还很小,从左边一步一步走到右边,大概要跨四十二步,但是我刚才又走了一次,只跨了十八步,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我也长大了。”

他将手放在黑棺的石壁上,像小时候一样闭上眼睛:“那时候我时常在想,这堵墙的后面是什么?我自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了,我很好奇,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简单的黑色吗?”

朱厌克制着想要冷笑的嘴角,用力握拳锤了一下僵硬的海魂石墙壁:“你知道这个后面是什么吗?是禁军的秘密基地,在它南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阳川大牢沉沙海,沉沙海呀沉沙海……就是沉没在沙漠中的牢笼,为图方便,他们自己人有一条秘密通道,会将沉沙海筛选出来的优秀试体转交给暗部,所以即使你有机会从黑棺里出去,也不过是走向另一个地狱罢了。”

云潇静静的听着,他的语气那般平静,好似只是在诉说着别人的过去,她想努力动一动身体,偏偏又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朱厌自嘲地笑笑,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坐下,抓起她的右手抬起来晃了晃,云潇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自己那只手上扎着三根白骨状的“钉子”,从手掌到手腕再到手肘,三处连接在一起用鲜红的血画下了一个古怪的咒术,朱厌不怀好意的接道:“你身上的灵力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凝聚回转都已经无法做到,偏偏这只手上始终保持着稳定的火焰之息,我是个谨慎的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理,所以我用了白教的‘血咒’、‘骨咒’同时封着这股强悍的力量,哈哈……潇儿,为了能对付你,我可是连自己的骨头都能硬生生掰断,你说,世上还能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吗?”

他放下云潇的右手,解开自己的上衣,云潇惊恐的看着他的胸膛,肋骨处果真是有一道血淋淋尚未愈合的伤口,这是个疯子吗?他自己掰断肋骨,就为了置她于死地?

朱厌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讥诮:“别在意,我虽然没有不死鸟那种快速自愈的能力,但身体被药物摧残改造的很离谱,这点小伤要不了一个月就好了,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再去勾引几个有钱人家的富太太骗点钱用,应该还是会很轻松吧。”

“朱厌……”云潇艰难的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疯子,喉间嘶哑:“你……为什么总要针对我?”

听到这句质问,朱厌呆了一瞬,半晌之后从鼻腔发出不屑一顾的冷哼,他目光无比锐利,逼视着她,却是问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我听说云夫人死了,她应该是被长公主设计陷害才会死的吧?你觉得长公主最恨的人会是谁?真的是你们母女吗?不、一定不是,她最恨的人是你那个忘恩负义、欺骗她感情的父亲,可她为何不对他下手,而是把所有的怨恨报复在了你们身上?”

云潇张了张口,答案她怎么会不知道,凤九卿行迹飘忽,实力强悍,长公主不过一介普通人,她拿什么去对付凤九卿?她只能去报复他身边的人,报复他的妻子和女儿!

这个人……朱厌也是如此吗?她的眼里充满了迷惘与不解,但很快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样慢慢闭眼,他的命掌握在明溪手上,他不能公然去报复伤害过他的那些人,甚至对曾经见死不救的凤姬姐姐也束手无策,那样深沉的怨恨无处发泄,一定让他的心每日每夜都深陷无间地狱般煎熬,而自己只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他面前,恰好拥有着他最为厌恶的一切,所以才会恰好成为他刻意报复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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