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女人?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之辈。
“呵……哈哈。”朱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明明自己曾比她遭受过更多惨无人道的苦难,自己也曾是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是萧阁主的心上人,所以一样的事情就不能在她身上重演?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也不过是想让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众星拱月的幸运儿也品尝一下痛苦和绝望而已。
还需要什么理由呢?反正都已经杀了,他本来就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无非也就是重新再走回地狱罢了。
朱厌推门而出,迎面看见吓的满脸惨白的阿泠,他随意的将手里的血擦了擦,恢复到一贯阴柔的微笑走过去,在阿泠面前缓缓蹲下,直视着对方惶恐到失焦的双目,呵呵笑道:“阿泠,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拉着她跑上来,我也许不会和她相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所以也真的很谢谢你。”
阿泠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已经看见了正前方雅间里的惨况,他紧咬着牙,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发出尖叫,朱厌赞许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淡淡嘱咐道:“去收拾一下,银子稍后我找人给兰妈妈送来。”
他一个人走向凤澡池的更衣处,慢慢洗去满身鲜血,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又在那里静静坐了许久,直到外头的阳光开始衰弱,夕阳从天边远远的蔓延过来,像一片火焰,刺痛双目。
再次从凤澡池走到大堂,兰妈妈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热情的迎上来,好似对白日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朱厌也不多提,一整日精神恍惚此时倒是感到有些疲倦,但再一想起巡逻的船只被砍成碎片,只得又转了回来叹气道:“兰妈妈,今晚我就在你这睡了,应该有空房间吧?”
兰妈妈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摇着团扇点点头,朱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等他倒杯水缓一缓喉间的干咳,忽然瞥见门口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兰妈妈就丢下他屁颠屁颠的迎了过去,朱厌好奇的望过去,眼眸剧烈的一颤,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人——三郡主?六王爷府上的胧月郡主怎么会这种时候跑到曳乐阁来?
他不动声色的倒着水,三郡主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论血缘还是天尊帝的堂妹,陛下对她比对自己几个亲弟妹还要疼爱,三郡主自幼恃宠而骄,也算是这帝都城里没人敢惹的角色。
哼……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果然命好的家伙都一个样,这么小小年纪公然跑到曳乐阁来玩,旁人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吧?
:鸿门宴
他这么想的时候,胧月已经一溜烟的凑到了眼前,用自己的小手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起来,朱厌淡淡一笑,低道:“郡主,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
“是挺好看的。”胧月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一直盯着看,嘴里嘀嘀咕咕的呢喃起来,“难怪我二姨那么喜欢你,这张脸果然是好看的。”
朱厌想了想,一时没记起来郡主口中的二姨是谁,胧月学着他的模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道:“我以前也有个很喜欢的人,他也长得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现在比一比,你这样的其实也不错嘛!”
朱厌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没想到三郡主会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个人,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笑道:“我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下人,比不了。”
“以前是比不了,现在就不一定了。”胧月不假思索的接了话,丝毫也不介意自己那些荒唐的过去,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我十一岁就看上他了,整整提了四年的亲,来来回回有八次吧!可他倒是一点不领情,每次连门都不让我进去,哼!现在好了,他变成逃犯了,就算他后悔想要娶我,我也不嫁给他了!”
朱厌一时语塞,被个小丫头堵得无言以对,三郡主提亲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至少在帝都城,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这个小丫头喜欢的人就是曾经的军阁主萧千夜,据说是在某一年军阁秋选上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了疯狂的死缠烂打,但就是这么离谱的举动非但没有引起非议,连六王爷本人都跟着女儿一起胡闹。
真好……也只有他们那种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而不被耻笑了吧?
胧月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他,眼里有和年龄不相称的神情:“既然这么巧撞见了,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朱厌奇怪的看着她,脑中刹那间转过数种念头,他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三郡主毕竟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公然和一个曾经的男宠厮混在一起,怕是要把王爷气死吧?
胧月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了,朱厌拗不过这种刁蛮任性的金枝玉叶,只能紧跟她一路陪同,曳乐阁在曾经帝都外城的主干道上,此时天色逐渐转黑,道路两旁的灯笼也已经早早的点亮,虽然繁华远不及从前,但也还算是人来人往,这条街不算很宽,尤其是在两侧栽满了一路高大的凤凰花树之后更显的有些拥挤,眼下不是凤凰花树的花期,只在树枝上装饰着明灯将其整个点亮,温暖的火光从灯罩上扑朔的蝴蝶印中流溢而出,能将整个街道笼罩出淡淡的火色,甚是惊艳。
火光……朱厌有些神思游离,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听说这一路的凤凰花树是先帝尚是皇子时期为先皇后特意栽种的,先皇后出身雪原,却极其钟爱这种艳丽的凤凰花,如火如荼,让人迷醉。
“哇!好漂亮!”胧月也在看着两侧的花,发出羡慕的声音,忽然扭头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一眼,凑到身边小声嘀咕道,“你说先帝是有多爱先皇后,才会在这种地方种下这么多凤凰花树呀?我也好想有个人能这么爱我,哎……对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应该没有吧。”朱厌微笑着回答,脑中闪过的是风四娘的容颜,眼眸微微一沉,胧月眨眨眼睛,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朱厌将目光从凤凰花树上慢慢移开,心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影,连唇角浮现出的笑意都显得若有若无,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定,自己也是被刚才的想法下了一跳,立即否认:“没有。”
“咦?”胧月捂着嘴偷偷笑起,“我不信,你把手给我算算。”
“算?”朱厌迟疑着没伸手,胧月已经不客气的一把抓了过去,拍着胸脯说道,“我可是月圣女唯一的徒弟,最拿手的东西就是算姻缘了。”
朱厌冷哼一声,这倒是不假,月圣女确实收了三郡主做徒弟,不过那只是因为这个小丫头一心想嫁给军阁主,这才死缠烂打让六王爷亲自开了口,人家也是不得不给这个面子才勉强点了头,他忽然有几分好奇,月圣女蝶嗤是原蝶谷的首席占星师,在这种方面的确有着一技之长,否则蝶谷全灭不至于单单留她进了望月楼。
胧月在他手心画着圈,怎么看都像个江湖骗子一点不着边际,朱厌原本也就没打算和她玩算命,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调侃道:“郡主可有算出来什么吗?”
胧月这才抬起眼皮略显惊讶的瞄了他一眼,又认真确认了几遍,然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她去世了吗?”
朱厌的心就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如坠深渊——她?三郡主口中的她指的是什么人?
去世了?是风四娘,还是……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三郡主尴尬的摆摆手,她本来想先套套近乎好把这家伙骗到另一条道的秦楼去,这下反而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朱厌看着自己手心,原本冷定的内心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水面,泛起轩然大波,追问道,“郡主,她……她什么时候死的?”
“啊?”三郡主也傻了眼,抿抿嘴再研究了一会,低道,“大概也就前几天吧,可能你还没收到消息,不过、不过你别难过,感情这种东西总还会有的。”
朱厌的嘴角无意识的抽搐,感到无边的可笑,那个几天前死去的人,那张一直在他眼前反复浮现的脸,怎么可能是她!
那是他亲手杀的人!不过几次萍水相逢,就让他按捺不住亲手杀死的人!
“额……”三郡主有些慌了,想起萧千夜的嘱咐,这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看在我惹你不高兴的份上,本郡主今天就大发慈悲,请你吃晚饭吧!”
朱厌定定的听着,思绪还游走在遥远的大漠深处,也没理会三郡主一路拽着他的胳膊强行拖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口,直到胧月边摇边晃连续喊了他几声,朱厌才幡然回神吃惊的看着眼前,胧月指了指,紧张的直咽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快进来,这可是全帝都最好的酒楼,我买单!”
豁然间只觉身侧有无穷无尽的杀机涌现,层层如水将他包围,朱厌本能的慢慢后退,又被一双温柔的手从背后环住肩膀,一口香酥的清气吹到他耳根,是个女人娇柔的声音:“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朱厌的余光扫过身后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是帝都的花魁,秦姿。
同时,大堂里也幽幽传来一个清爽的招待声,秦楼之主江停舟亲自从里面盈盈而出,对着他拱手做请,笑道:“难得朱厌大人大驾光临,在下已经备好美酒佳肴,还请您赏个脸稍坐片刻。”
朱厌冷哼一声,秦楼背后的人是镜阁主公孙晏,这群人很明显也和曾经作恶飞垣的组织风魔脱不了干系!难怪三郡主今天一反常态硬是粘着他,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鸿门宴要请他上门!
江停舟依靠在大门上,朱厌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大堂虽然通彻明亮,但其实根本没有客人!楼主的笑是生意人标准的虚伪客套,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慢声细语的冲屋内的白衣小丫头招招手,吩咐道:“小茶,马上入夜了,你送三郡主回王府去吧。”
白小茶一头冷汗,哆哆嗦嗦的从楼主身边迈过去,深吸一口气抓住胧月郡主就赶紧跑了。
“请吧。”花魁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细长的手指宛如锋利的尖刀,朱厌的呼吸慢慢平息,好似已经猜到了什么不再逃避,就在他踏入秦楼的同时,江楼主反手关上了门,大堂的明灯无风自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静默的人影,他的手边放着黑金古刀,而剑灵则平放在身前的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