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只要您愿意回上天界,回到烈王身边,我不在意下地狱,甚至做一个恶魔。”苏木挺着胸膛,面对那样振振有力的训斥依然毫无所动,他紧盯着帝仲所化的光球,急切的恳求,“上次我听烈王大人提起过一些事情,说是已经找到了能让你们分离的方法,可惜您本人不愿意,那时候是为了那个女人吧,现在她已经死了,您又何必守着这座马上就要灭亡的孤岛,上天界才是您应该回去的地方啊……”
“呵……”帝仲无奈的笑着,冷然回答,“你既然对紫苏情有独钟,却不肯对她表明心意,说明你明白感情一事不可勉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强求我回归上天界?你口口声声爱慕她、敬仰她,可她在用毕生所学倾尽所有的救死扶伤之时,你却在敛财、收魂、贩卖毒品!真是又可笑又愚蠢,你自以为是的想帮她,其实只是在给她摸黑罢了。”
这一番话终于是让苏木一直扬着的笑脸猛然收敛,无法自制的低下头去不敢再和两人的目光对视,他脸上的神采陡然从狂热降低到了冰点,眼神里有迷惑和委屈,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许久才艰难又固执的开口回应:“我只希望烈王大人能和喜欢的人相守,上天界是永恒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陪她到最后,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帮她找回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哪怕是不择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不可理喻。”帝仲轻叱一声,不愿再多言,光球融入身体的一刹,古尘已经电一般的出手一击挑断对方的筋脉,苏木捂着胸口大退几步,瞬间感到身体如散架的木偶几乎无法站稳,千钧一发之际,那柄黑金色的长刀只是贴着发梢掠过,目标竟是他身后那朵黑色荼蘼!
“你……你不杀我?”苏木震惊不解的看着他的举动,古尘的刀锋上缠绕着以神力织成的刀鞘,是以刀气击伤自己,但并未真心狠下杀手,萧千夜默默回头扫了一眼他,开口也不知道是谁的意识在左右说辞,“你的命是紫苏救的,自己回去向紫苏认错,要不要杀你,那也是她的事情。”
话音未落,萧千夜抽身而退,在离开一叶重楼的刹那,只见前方会场爆发出一团烈火,瞬间将整个山博会吞噬!
“阿潇!”他惊呼脱口,立马按住腰间的剑灵,好在沥空剑气息平稳,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焦急的掠入火中,小心的摸索往深处奔去。
:阴谋落空
蜃楼的二层山博会已经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满地都是被火星灼烧正在痛苦求救的人,萧千夜顾不上眼前这么混乱的场面,头也不回的凭着记忆往两人最初的位置找过去,远远的,只见云潇正悠闲的坐在桌子上,她左手心托举着一束火苗,用右手轻轻一勾就能幻化出一支羽箭攻向正前方奋力抵抗的人,那是一只连蛟尾都被烧成火红色的雨蛟,大汗淋淋,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就在他想要冲过去的同时,身体里的意识强行阻拦了一下,低声说道:“杀戮能助长心魔气焰,就算是在黑市,也不能让她大开杀戒。”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她一秒也没有关心周围呼救的人群,而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前方的两只雨蛟。
这一刻的云潇,和他记忆中那个善良纯真的昆仑小师妹判若两人,那句师门训诫“当以慈悲寄天下”仿佛也不复存在。
“我知道。”但他终究只是冷定的回应着帝仲,握紧古尘暗暗下了某种恐怖的决心,“必要的时候,我会代替她动手,墟海也是我的敌人。”
帝仲微微感叹,他的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滥杀,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回答自己!
这两个孩子……真的都已经在历经磨难之后,不复当初。
萧千夜立即冲到她身边,他的突然闯入让两人同时惊讶的张大了口,云潇笑吟吟的歪了一下头,指着面前的年轻人感叹道:“千夜,你看他好忠心呀,蛟尾都要被烧熟了,还是不肯让开呢。”
云潇只是淡淡开口,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萧千夜的目光则从雨蛟肩头慢慢往后方挪动,看向被他护在身后另一个白发老者。
西月茶庄那两条雨蛟说过,四长老是和他们大哥一起进入了山市,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吧?
他真的就那么笔挺的站着,任凭火羽一次又一次击穿身体,依然面不改色,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
云潇踢了踢脚尖,叹道:“看长相,四长老是长辈才对,长辈怎么能缩在晚辈的身后?您再不出手,他就要被我烤熟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难不成你想他变成我的盘中餐?”
这样嘲讽的语调,终于是让四长老眉峰一蹙,他紧闭双目催动雨蛟的法术形成水流屏障,但力量上的悬殊差距让这层水流无法在汹涌的烈火下维持,很快就开始冒出水气。
云潇咯咯笑着,不急不慢指着对方说道:“四长老出手好阔绰嘛,我本来还想看一看你们为了得到那张毒品的配方到底准备了多少银两,不过现在已经真相大白,继续耗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我就索性直接动了手,烧了那张配方,也免得您花冤枉钱,便宜了那群黑商。”
“哼。”四长老冷哼一声,尤是气愤难忍,依依不舍的望向早已经被火焰烧成灰的舞台,不甘心的握紧双拳。
云潇眨眨眼睛,调侃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四长老不愿领情?那我就直说了,毒品的药引你们得不到,就算倾尽全部财富拍到了,也只能傻子一样干瞪眼,真的有钱没地方花的话,送给我如何?毕竟我从踏入这只巨鳌开始,就一直被人嘲讽成穷鬼呢!”
四长老看着笑坐在桌上的女子,他的眼中除去憎恨再无其他,猝了一口痰骂道:“好心?幼子说出这种话,难道都不会脸红吗?蜃影来报,说你击毁玄冥岛,杀害老六,好在龙神大人及时出手,这才将玉璧夺走,然后你又被冥王重创下落不明,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呵,是我运气太差,我也认了栽,但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墟海。”
萧千夜心头一颤,被冥王重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一个字也没有和自己提起过曾和煌焰交手!
云潇满不在乎的扭了扭脖子,有些不快,低声回道:“刚才我看四长老面前的钱币,粗略折合起来起码也得抵得上外面千万两黄金,都这么富足了还想得到毒品配方,我猜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钱滚钱,去向山海集之主购买更多的魂魄之力吧?这么多钱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莫非是已经开始侵略所依附的流岛?”
“所依附的流岛?”四长老的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狠辣,咧嘴恶笑,“现在是他们要依附墟海,将其财富拱手奉上也是明智之举。”
“果然呀。”云潇长叹一口气,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神色,又道,“最开始,你们只想找到方法解除原海冰封,好让各地墟海从日渐干涸的困境中解救出来,慢慢的,你们开始盯上浮世屿,试图夺取神力丰富便于修行的浮世屿占为己有,为此你们开始侵略所依附的流岛,大量敛财去和山海集做交易,再以魂魄之力进攻浮世屿外围防御结界,而想要快速侵占流岛,利用毒品显然比强行占领更加省时省力,如意算盘打的好精妙,长老院不愧为蛟龙族德高望重的大黑蛟,若不是我得以复生,恐怕真的没人能阻止你们抢夺浮世屿了吧?”
“你就不该活过来的。”四长老遗憾的脱口,是真心从肺腑发出一声感慨,呢喃自语,“那时候你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到玄冥岛,可真的是振奋人心!仿佛是老天爷终于开始怜悯受苦受难数千年的墟海,可惜啊,谁也没有想到消失多年的日月双神会出手救你,哼。”
“让你们失望了。”云潇微微笑了笑,好似是在诉说着别人的过去,内心平淡如水,四长老眼里的神色却有些越发琢磨不透,低道,“我们试图阻止他救你,可惜龙吟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听说她已经对飞垣的帝王选择臣服,甚至将弃乡道全部打开,将墟海的土地拱手相让,真的是个废物,枉为王族!在其它王族翻身做主,从依附者变成统治者的时候,只有她,只有那个废物,竟然选择俯首称臣!”
云潇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但没有开口打断对方的抱怨,只见四长老坚定的抬了一下头,看着熊熊烈火不甘的说道:“等到墟海浴火重生,我们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叛国者龙吟!”
那样坚定不移的神色,让她忽然间有某种异样的恍惚,好一会云潇才重新镇定心神,忽然苦笑:“你们侵占别人的国家,那么代价呢?真的会有人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
“墟海不怕战争。”四长老斩钉截铁的回话,眼里带着狂热,兴奋的反驳,“成王败寇罢了。”
萧千夜从沉思里抬起头,看着对方那样狂热的双目,为之一震:“让自己的族人卷入战火,让他们成为侵略者,这就是德高望重的长老院所作出的决定?若是我没有记错,墟海有很多很多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有更多的水母、水虺、人鱼,你让他们拿起武器去战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为自己的国家而战,为墟海的未来而死,是荣耀。”四长老一秒也没停顿,情不自禁的脱口,“那些牺牲的族人是墟海的英雄,所有人都会铭记他们的付出。”
“胡说八道!”萧千夜抑制不住的怒骂一句,他是军事世家出身,自从识字的那天开始,无论是父亲,还是军机八殿的讲师都在反复强调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战士是国家、是人民最为宝贵的财富!
四长老抿着唇,赫然用力紧闭双目,为了夺取更多的力量进攻浮世屿,他们决定对依附的流岛实施侵略计划,当一直“寄居”在暗处的墟海先发制人的时候,确实有一大批流岛在措手不及间节节败退,最终只能选择屈服,将土地让出,甚至将国库拱手相让,这才让长老院在短时间内迅速累积了巨大的财富,终于有了足够的资本去和山海集之主交涉魂魄之力。
但是,每座流岛都有自己的政权,至少一大半的墟海没有在闪电战中拔得头筹,那些失败的族人被当成入侵者当场诛杀,也有很多很多的地方,直到现在还在进行着拉锯战。
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后援补给不足的墟海一定会被击败。
恰好在这个时候,他在和山海集之主购买魂魄之力的时候意外得知了“天香水”,这种毒物依赖性极强,短短几个月就让飞垣乌烟瘴气!他原本就有意要置办一批毒品散布到其它还在征战的流岛上,好让族人能借此机会反败为胜,正好主人也有意将配方放到山博会竞拍,这才让他不惜风险留了下来,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只要得到天香水,墟海就能不战而胜,而被攻占的流岛上的所有资源都将为墟海所有!这无疑是一本万利的机会,即使他知道飞垣仇视墟海蛟龙,但黑市嘛,有钱赚谁也不会在意他的来历。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能在这里遇见皇鸟幼子,让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
四长老悠然叹息,眼神复杂地变幻,是在为阴谋落空而遗憾。
“不可救药。”云潇轻吐出这四个字,她从桌上跳下来,收敛起笑容大步走进两只雨蛟,而伴随着她每一步靠近,烈火的气焰就越加凶狠,那层一直勉强抵御的水膜发出“滋啦”的声响,终于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不见,而护在四长老身前的年轻人纵是蛟尾都已经被灼烧的血迹斑斑,仍是寸步不让的展开双臂,像一尊坚忍的雕塑,视死如归。
:何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