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濒临崩溃之际,仿佛有什么温柔的力量一下子将他拉住,帝仲也在这一刹惊醒,看见云潇已经苍白地睁着眼睛,即便半身还是无法快速恢复,但疼痛却在这一刻悄然散去,她面容憔悴的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纯白色花朵,还是轻轻抬起手握住这个虚无的身体,但也已经力竭,一瞬就松开了手,只能无力的靠着。
帝仲将额上的咒印悄悄掩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醒了?还认得我不?”帝仲轻轻抬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也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真心发问,云潇摸了摸额头,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微微的冰凉一闪而逝,好在她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回答道,“当然认得……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您。”
“您?”帝仲语气一沉,面无表情,冷嘲道,“那就好,你还没有蠢到把我认错,潇儿,你要是再对着我喊出别人的名字,我是真的要生气了。”
云潇并没有感觉到刚才那深深的一吻,才恢复的神志还无法快速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迷茫的朝着修罗骨所在的位置呆滞的望了一下,这才豁然想起来那根凭空消失的骨头,吓得她直接坐了起来,原想飞奔过去检查一下到底是情况,可身体稍稍一动,她就发现自己腰部以下空荡荡的,是被那个魔影一刀搅碎,还未完全复原!
“你干什么?”帝仲皱着眉,刚才的剧痛让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只能勉强按住差点从他怀中飞出去的女人,骂道,“别找了,并不是非要等到最后一根修罗骨拔出破军才会苏醒,之前那十二座被吞噬的城市,足足有近五百万人吧?这些力量足够指引着身负修罗骨印的人前去找它,那只青蛟之所以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成功,也是因为如此。”
“那、那江陵怎么办?千夜已经去了江陵,他会不会有危险?你别管我了,我休息一会就能恢复,你快回去,快……”
“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能赶过来救你就不错了,你现在还想我回去救他?他死不了,放心吧。”
云潇绞着手,委屈的回道:“我又不需要救……”
“你闭嘴。”帝仲脑门一热,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丢下这个女人,他忍了一下情绪,莫名其妙厉声骂了一句,根本不想理她,顿了片刻,又干脆自言自语的扯开话题,“与其让你惹我生气,还是得先找个人盯着你才行,你别保持这幅模样了,怪吓唬人的,先恢复原身我好带你走,你现在这半截身子的状态,我想抱也抱不了,总不能扛着走吧?”
“不、不要。”云潇支支吾吾的回绝,低着头不敢看他。
“为什么不要?”帝仲瞳孔骤然收缩,威胁着催促道,“搞快点,你还想不想我回去救他了?”
听到这样的话,云潇哼一声侧过脸去,但想了又想,还是乖乖听了话。
:推算之力
皇鸟的原身可以遮天蔽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如一只普通的小鸟被轻而易举的抱入怀中,帝仲扶着城墙站起来,小心的抱着云潇,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么小小的一只鸟儿,也有和上天界对抗的勇气。
黄昏之海有成千上万的凶兽,每一只都比她看着凶狠残暴无数倍,可时过境迁,它们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在空间巢穴中睡着懒觉,不会有惹事的家伙主动和上天界作对。
他忽地微微一笑,带着她一起重新回到濮城外的海岸边,火焰小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百米之外踮着脚一路狂奔冲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撞得他往后倒退了几步,一边咿咿呀呀叫着“主人”,一边紧张的伸手想要摸一摸那只受伤的火鸟。
帝仲被她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这个还围着他一直打转的小家伙,低道:“行了,你也回来吧,她没事。”
火焰小人眨了眨眼睛,怔在原地,一双澄澈无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然后才嘴角上扬,用力点了点头。
小人儿轻轻跳了一下,重新回归到一团火的模样慢慢融入本尊体内,帝仲轻抚着怀中的云潇,发出一声宠溺的低笑,然后又看见阿崇追着跑了过来,他很明显跟不上小人的速度,这会早就是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又看见之前那个半透明的怪人回到了岸边,立即眼睛一亮强撑着跑过去,左右张望了一下,急道:“那小家伙呢?跑得那么快,我一眨眼她就飞出去了,你看见她了没有?”
“她回来了。”帝仲淡淡解释着,阿崇迷惑的四处找了一圈,最后才看见他的怀中抱着一只火光四射的小鸟,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阿崇的脸色僵硬了几秒,然后不可自制的涨红。
帝仲憋着笑,回忆起云潇捉弄他的事情,一边抚摸着羽毛,一边调侃着问道:“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到底都怎么了,对着女人脸红就算了,怎么对着一只鸟也脸红?难怪你们连条人鱼都不放过。”
“额……我不是!我没有!”阿崇被他莫名其妙的玩笑了一句,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又支支吾吾的问道,“云姑娘、云姑娘去哪了?”
怀中的云潇看见他这副紧张的表现,也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阿崇听见这声熟悉的笑,倒吸一口寒气瞪大眼睛,脱口:“你、这只鸟……难道是!”
“呵……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帝仲轻飘飘的回着话,抬手指向天空,提醒,“之前那只追着青色蛟龙的火焰之鸟,不就是她。”
阿崇还是不敢相信,嘀咕道:“那只鸟、那只鸟可大了!一扇翅膀,整个天空都是火光,怎么可能是你怀里这只小鸟?”
云潇咯咯的笑着,她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紧贴着帝仲的胸口,而帝仲也在这一刻心有所感的垂目看着她,感觉他虚无的身体正在被炽热的火焰温暖,怀里的人是如此的宁静美好,让他想就这么轻轻抱着,直到永远,再也不要松手。
但他还是在下一刻就放下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直接就将怀里的云潇递给了阿崇,嘱咐道:“照顾好她。”
“它……她?”阿崇愣愣看着这只被硬塞到自己手上的小鸟,它的羽翼是流焰状态的火,好像根本就没有实体,虽然看着艳丽非常,其实抱在怀里还是非常舒适的温暖。
忽然想起在之前那座悬崖边,云潇一身嫣红的长裙,上面也像是有夺目的火在流动。
怀中小鸟挣扎着动了一下,它只有半截身体,稍微扑扇了一下翅膀就立刻萎靡不振的瘫倒下去。
帝仲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问道:“听说你之前和煌焰动过手,还被直接搅碎了身体是不是?那次花了多久时间才恢复?”
云潇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忽然问起这个,发现他略略抬起头,目光其实一直盯着夜幕下璀璨的星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似乎忽然有一瞬的失神和惊疑,稍稍等了一会,帝仲见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这才回头冷哼一声骂道:“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不愿意如实相告?这般见外,那你自己回去救他好了。”
“不是、不是!”云潇赶紧接话,暗暗吐了吐舌头,立马回道,“我听灵霜说是用了两天四个时辰。”
“要这么久?”帝仲凝重的想了想,再转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叹道,“那这次你起码也要一天才能恢复了,濮城的援兵差不多也该到了,你就在此好好养伤,别掺和江陵的事了。”
“你带上我呀!我、我可以变得小小的,你随便捎着就好了……”生怕他真的会丢下自己,云潇急的一直拍着翅膀,阿崇连忙轻轻按住她,担心她会从自己手上摔下地。
“你可真的是命大,遇上煌焰还能脱身。”帝仲没有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叹道,“别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就到处招摇,他要是像奚辉一样给你做个鸟笼关起来,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又不是故意惹他的。”云潇心有不甘的反驳,“我是追着攻击浮世屿的那股力量找到了玄冥岛,被冥王意外插手打伤的,我又不傻,他那么讨厌我,我躲都来不及,才不会主动招惹他。”
“你知道就好。”帝仲虽然漫不经心的接着话,脸上却露出了苦笑表情,他想了一想,忽然抬手勾出几道细细的金线,又用手指轻轻挪动了位置,低道,“不对,你只会嘴上说说罢了,你从来脑子就不正常,我不能相信你的鬼话,鸟笼……倒是个好方法,给你做个鸟笼,你乖乖在里面养伤,别想出来掺和了。”
“鸟笼?鸟笼!”云潇本来还有些分神想着怎么才能缠着他一起去江陵,这会看见那些金线像活了一样竖起来,真的组合成了一个鸟笼的形状!
“啊……放我出去!”这一下被他措手不及的关了起来,云潇连忙好声好气的哀求起来,只是她稍稍一动,受伤的躯体上火光就是一晃,立刻就像是虚弱到了极处,只能自己强撑着抓住鸟笼的线,帝仲见她这幅模样,脸色也一下子不大好看,指尖再度勾起灵术的纱罩在鸟笼上,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嘀嘀咕咕的云潇,懒得理她,索性连声音也一并阻断。
阿崇抱着怀中这个金色的鸟笼,总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尴尬,好像能猜到这两人之间特殊的关系,又怎么也不敢细细想下去。
在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帝仲整个人却微微一滞,不易觉察地低了一下眼帘,他的五指仍在继续捏合推算着北斗大阵最后一颗破军星的位置,然而不知道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干扰,他只能勉强感觉到是在江陵城附近,却始终无法准确知晓具体的地点。
再度走向遥海,他在海岸边一个人静默的站着,面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之色,濮城的一夜惊魂在天色慢慢转亮之后趋于宁静,大星之影倒影在瞳孔中。
阳光从遥远的天际垂落,让虚无的身体居然有渐渐麻木的感觉,虽然让疼痛也因此缓和了不少,但同时也在影响他的推算之力。
帝仲心有疑惑——是因为自己帮她转移了伤痛才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