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根不能触碰的心结,只要提起来,就会精准无情的扯动两人心底最深的痛,他摇摇头,一秒也不敢再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用力的回答:“我只想要你。”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这般安慰人的话,即使是真心以待,也不能真的让她对此释怀,每一次缠绵之后,会痉挛到失去力量无法动弹,而唯一的一次身孕,也在短暂的期待之后被无情的击碎,她的身体,她的血脉,都注定她无法以一个正常女人、寻常妻子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也注定她永远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慢慢的,他开始克制自己不再碰她,哪怕只是轻轻一吻,都仿佛要深思熟虑才敢尝试,只有在重伤之下失去理智的时候,他才那么不顾一切的想得到她,那样炽热的感情一朝爆发,就再也无法止住。
“阿潇。”萧千夜抬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说过,我只想要你,你不知道,其实从十几年前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你最后一次闯入我的房间站在床头对我笑,那一年我十七岁,那时候我根本不想再把你丢出去,可是当时的我不敢面对这样的感情,但是现在,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我或许不能和你有自己的孩子,但我保证,也不会和其他人有孩子。”
云潇呆了一下,在回神听明白这番话之后,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然后,他轻靠过去,贴着耳根低声说道:“阿潇……我真的、也很爱你啊。”
说完这句话,他有些呆滞的顿了片刻,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却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一字不差、连语气也一模一样的向她说过。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自己心中隐埋着的那段懵懂感情,在他十几岁才对男女之情有微弱的感知之时,这个如影随形笑靥如花的小师妹,就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即便是在梦里,他都能听见心跳声呼之欲出。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像云潇这样,既能满足他少年时期的幻想,又能满足他成年之后的渴望,就连那股炽热的火焰之息,也仿佛是为了融化他寒入骨髓的冰凉,无论是阴差阳错,亦或者是命中注定,她都是他生命里最为特殊的存在,可偏偏这又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他甚至连靠近都必须隐忍克制,那样痉挛难耐的身体,紧紧抓出的指痕,无一不让他心如刀绞,每一次的冲动,都会给她带来难以泯灭的伤痛。
什么才是完整的家?对现在的他而言,有她的地方,才是完整的家,只要她在身边,他的世界就始终会有明亮的光,温暖,恬静,不带一丝杂质。
她的心里宛如小鹿乱撞,想起之前发脾气时候怒吼而出的那几句话,自己也一下子羞红了脸,眼见着她的情绪终于恢复,萧千夜暗暗松了口气,轻咳了两声按着她的肩膀,认认真真的回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以后不管是人是鬼,是魔是兽,只要是个女的,我都离得远远的好不好?”
云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马扑到他的怀里,调侃道:“那母的呢?雌的呢?半男不女的人妖呢?”
“都不行,除了你谁都不行,这样好不好?”他轻轻抱着怀里的人,像抱着一个无上珍贵的至宝,哪怕她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蠢话,他也乐意心甘情愿的接着说下去,云潇咯咯的笑起来,好像刚才那只暴怒的母狮子一瞬间又恢复成了温柔黏人的小鸟,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抚着长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起来,一种莫名的悸动从体内流过。
下一瞬,他微微松了手臂,好像再这么抱着她,又会让心底的渴望如火山爆发,云潇无知无觉的哼哼着,听着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萧千夜温柔的看着她,哄道:“卓凡他们还在楼下等我呢,刚才你一脚把我从三楼踹了下去,大家全都看到了,阿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
他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此刻却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云潇她咬了咬牙,怪异地咧嘴,嘀咕:“知道丢人,以后就别抱那么紧,气死我了。”
“好好好,下次不敢了。”他宠溺的接话,不动声色的松了手,云潇捂着嘴偷笑,但她刚动了一下身子,立刻又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这样微弱的细节也没能逃过萧千夜的眼睛,他顿了顿,原本已经准备先下楼和大家谈事情,这会又想起来什么调转脚步走了回来,云潇看着他,忽然就心虚的往床里面缩了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萧千夜单手就把她的双手钳制在头顶,一下子按在了床上,那样近在眼前的鼻息,这般暧昧又霸道的举动,几乎让她呼吸一瞬急促。
柔软的黑发凌乱的压在身下,然后他勾下衣领,在感觉身下的人紧张到微微颤抖的同时,目光却复杂的停在了脖子上那个依然清晰可见的齿印上。
“你、你最近怎么回事!”云潇并未看到他脸上此刻揪心的蹙眉,只是慌乱的挣脱一把将衣服穿好,红着脸骂道,“不要天天想着占我便宜,卓凡还在等你说事情呢,快下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阿潇。”他非但没有走,反而直接坐在了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阿潇,他怎么了?”
云潇奇怪的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谁怎么了?”
他抬手摸向背上的伤口,火种被刻意隐藏之后,他几乎无法感觉到那种炽热的气息,但他知道,那团火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为了守护另一个人,默默的燃烧着。
半晌,萧千夜目中眸光一暗,低道:“帝仲,他怎么了?”
云潇凛然抽了一下,身体竟然情不自禁的有些颤抖,但他的神色却变得柔和起来,像是意料中般的微微一笑,看着她不安的眼睛也就心知肚明的不再多问,而是反过来安慰道:“我知道火种还在我的身体里,你是为了救他才没有收回去,虽然现在我也感觉不到他的情况,但是你放心,如果他醒了我会告诉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她静静地望着他,有些失神——她不是为了男女之情而担心帝仲的安危,但她可以为了救帝仲,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哪怕这样做,会让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伤心难过,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她是如此的自私,又是如此的固执,好像不这么做,她的生命就会失去意义。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她不明白。
忽然,一个悠远的声音突兀的传入心底,蚩王的话竟然像梦魇一般悠然绽放——她不是为了拯救浮世屿而诞生的,她生来是为了上天界,就是死,也只可能是为了上天界!要不然她不会那么巧遇到帝仲,也不会在九千年后再遇到萧千夜。
云潇的手微微一颤,而萧千夜却轻轻摸了摸这张发呆的脸,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才起身下楼去找军阁众将谈事情,叶卓凡看他神色平静如初,松了口气,还是旁边的三队笑呵呵的打趣道:“这么快回来了,弟妹还是太好哄了。”
他坐到桌边,一瞬就将所有的情绪收回心底,敲了敲桌面,招呼众人过来,像曾经那样冷定的说道:“行了,说正事吧。”
气氛一瞬严肃,所有人都收起笑意,认真的听着。
:危机四伏
在羽都危机暂缓的同时,伽罗的情况却是一分一秒的更加恶劣,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让每一天都阴沉严寒,似乎除了这片雪,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色泽。
明溪在千机宫,听着外围呼啸的狂风里夹杂着魔物猖獗的笑声,它们虽然忌惮里面的日冕之剑不敢过分靠近,但也一直盘旋环绕不肯轻易撤离,直到惨淡的日光若有若无的照进来,长夜散去之后,魔物才再一次悻悻而归,顿时大殿恢复了死寂,他在莲花神座上默默静坐了一夜,直到现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手托着额头闭目小憩。
忽然,干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公孙晏一身染血踏入大殿,他的脸上有少见的疲惫,甚至轻握着长刀的手都难以自制的微微颤抖着,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锋芒毕露,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明溪听见声响,倏然醒来,勉力提神望向他,公孙晏直接走到他面前,翻手递过去一只蜂鸟,认真的说道:“这是才收到的羽都传信,里面装着两份报告,一份是海军递交上来的,说是海魔仓鲛已经被常青大将设计重新封印回海底法阵,另一份则是青鸟的,大风被他们围捕活捉,正准备送至东冥的大牢里关押。”
明溪缓缓抬起眼,千机宫幽暗的灵火将他那张病气的脸照得分外苍白,只有旭日一般的双目难以置信的亮起来,他接过那只蜂鸟,将里面的两份报告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看完,又在读完的刹那若有所思的咧嘴笑了笑,轻轻放下蜂鸟,笑道:“报告里描述的过程倒也勉强合理,就以此昭告天下,嘉奖海军和青鸟众部,所有人今年的俸禄翻倍,让镜阁去准备吧,然后再命令军械库制作一批勋章,等回了帝都,我要亲自颁给他们。”
“哪里合理了?”公孙晏显然并不买账,在听了他一席话之后,缓缓转过了脸坚持的道,“海魔仓鲛所在的封印之地在碧落海天之涯大牢下,海军最多只能以金线之术将其打伤,怎么着也没办法追到万米深海再将它二次封印吧?大风就更加不可思议了,一只外来入侵的魔物,我们连它到底什么实力都没搞清楚,前不久才重创了青鸟军团,这么快情况反过来,被青鸟给围剿抓住了?”
“呵,公孙晏,你是聪明人,有的事情不要太钻牛角尖。”明溪敲击着莲花神座,目光平稳的落在蜂鸟上,唇边的笑是那么的安然如水,然后才慢慢的转向公孙晏,补充,“就算他们没有如实汇报,我也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但你总不会以为这种时候,我还能把真相公之于众吧?这就是最好的真相,我们的战士击败了本土的海魔和入侵的大风,他们理应得到嘉奖。”
公孙晏抿抿唇,无言以对,明溪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血渍,注意到他胸膛处撕裂的衣服,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受伤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公孙晏语气漫不经心,脸上还是有一闪而逝的后怕,虽然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依然没能逃过帝王那双尖锐的眼睛,明溪往前靠了一步,抬手按在他胸膛处,那是一道爪痕,伤口附近的皮肉都泛出淡淡的黑紫色,他微微一顿,指尖的金光慢慢溢出,拂过伤痕,又道,“什么东西把你弄成这样?”
“一只雪罗刹。”公孙晏抓了抓脑袋,那抹金光带着淡淡的温暖,真的让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明溪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低声道,“雪罗刹,就是那种二十米高的怪物?”
“五十米。”公孙晏朝他吐了吐舌头,瞥见帝王眼里罕见的震惊,慢慢叹了口气,“我问过岑歌,他说雪罗刹是伽罗常见的魔物,一般住在雪山附近,大多数的体型在二十米左右,大一点的也能长到三十米,一直以来就是军阁重点盯防的对象,这几年萧千夜掌管军阁,算是把它们收的服服帖帖很少再跑出来惹事,不过最近一个个都跟磕了药一样特别亢奋,见人就吃,极为残暴,眼下白虎军团正在昼夜不停的追捕,但寻常人遇到五十米的雪罗刹还是极难对付,好在这只倒霉鬼遇见了我,要不然又要折损不少战士了。”
“真的是倒霉啊。”明溪淡淡的接话,一语双关,只是那对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这几日连千机宫都不太平了,原本有日冕之剑和那只犄角双重力量制衡,它们还只是远远的偷窥不敢靠近,现在倒是敢直接飞到大殿上面去了,忽然如此放肆,想必是上天界那位夜王大人就在附近了吧。”
公孙晏原本还有些分神,一听这话立马后背一紧,捏出一手冷汗,明溪倒是颇为镇定的靠回了莲花神座,他想了想,问道:“最近如何?”
公孙晏强忍着心头的恐慌,逻辑清晰的快速汇报:“天马那边来报,九婴出现在雪城附近,似乎是躲进了细雪谷的遗址中,目前已经集结白狼一起准备尝试围剿,另外冰川之森的神守雪瑶子也现身相助,东冥那边三翼鸟在星垂之野发现封豨的踪迹,但禁地深处因碎裂的影响无法深处,目前是由丹青、水墨两位神守合力在找寻,阳川的西海岸一带,入侵的修蛇和驻守的冥蛇撞见,各有损伤,已经命令昆鸿带队支援,之前凤姬提起过的那几只外来入侵魔兽,眼下还有猰貐、凿齿不知所踪。”
明溪久久的沉默着,这些入侵的魔兽显然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原本他是准备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调至雪原,这一下只能被迫放弃,命令各地守将严阵以待每日向他汇报境况,除去羽都、东冥和阳川,他现在所在的伽罗也是风声鹤唳,过于恶劣的天气让蛰伏的夜叉罗刹倾巢而出,加上雪中游荡的冰尸鬼魅,白虎军团已经是在超负荷的巡逻,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清楚的感觉到情况在继续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