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依附在白玦玉环上?”风冥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嘲热讽,“凝时之术汲取的力量让你可以短时间不再依赖萧千夜,但特意从我这里借走神器总得要个理由吧?”
“幻魃已经除去,你留着又没用。”帝仲自然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往事如潮翻涌而来,调侃道,“跟你客气一下罢了,我想抢你也拦不住。”
风冥咧了咧嘴,不屑一顾的翻着白眼瞪向他,骂道:“那你就抢抢试试,间隙虽然不能长久的困住你,关个两三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啧……”帝仲尴尬的咋舌,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你刚才不是说了赤麟剑就是皇鸟遗骸,煌焰本来就不喜欢她,真要动起手来我好歹能及时帮她。”
“你帮她?”风冥奇怪的看着他,嘀咕,“那萧千夜干什么?在旁边看戏吗?”
帝仲无奈,他特殊的瞳孔忽然变得如深海一样幽深,许久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千夜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给我一次机会,保护喜欢的人吧。”
风冥瞬间沉默,他从没见过这个表情的帝仲,那样的眼神虽然孤独失落,却依然透出冰刃般犀利,让他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指着西王母神象手里的白玦玉环淡淡回道:“自己拿,慢走不送。”
:激战
帝仲离开无言谷的同时,天守道的激战仍在持续。
那场忽如其来的昏厥过后,苏醒也是毫无任何的征兆,他只在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失神的怔住了数秒钟,然后立马推开窗子凝重的往高空眺望,帝都的雨越下越大,腾起的水汽让视线朦胧一片,模糊的灯火照亮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撑着伞有说有笑的走过,秦楼的歌舞声轻飘飘的传入耳中,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平静,让他恍若隔世。
记忆的最后是胸膛里沸腾的心悸,让他窒息的两眼发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耳畔似乎有温柔的声音,明明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云潇在说话,当他习惯性的扫过房间之时,又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枕边一抹淡淡的火光透出熟悉的温暖。
虽然云潇不在,他却仿佛一下子全部明白过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从窗子跳出往天守道飞奔而过,镜阁转移了商队,军阁封闭了道路,没有人知道夜幕下即将到来的邀战,很快他就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一眼看见正在大雨中安静等待他的辛摩少主重岚,那样坦然的孤身赴约,在水雾中扬起明媚如阳的笑脸,危险又充满了诱惑。
他竟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在那个人身上看到曾经的煌焰。
当“改变”二字从一个辛摩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还觉得格外违和,但当他真的看到雨中傲然而立的重岚之时,反而是敬佩大于厌烦。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纵横流岛声名狼藉、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辛摩族,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若是这得到天赐神力的一族人真的能在重岚手下脱胎换骨,无疑会是一件值得欣慰的好事,他虽然将古尘交给了帝仲,还是第一时间尊重的从间隙里取出了沥空剑,雪色的剑灵在暴雨中闪烁着锋芒的冷光,也让对方的微微泛红的瞳孔一瞬间爆发出亢奋。
“不用古尘?”重岚打破了这份寂静,两人的视线蓦的在空中相遇,萧千夜认真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古尘是龙神遗骸,对辛摩有天生的克制,胜之不武,不如不胜。”
“哦?”重岚抬起头,有些许质疑,萧千夜欣然笑起,伸出手轻轻覆在受损的剑身上,“沥空剑是我自幼佩戴的剑灵,对我而言,它是比古尘更加重要的存在。”
重岚挑了挑眉毛,没有假惺惺的客套寒暄,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的恐怖实力,辛摩最大的骄傲就是其强悍的身体,他自然也不例外,就算什么武器也没有带,赤手空拳的搏击竟让他感到握剑的手出现罕见的痉挛,力道上明显比之前的两个混血强了数百倍,每一次看似轻盈的进攻都能让雨水如刀锋般席卷而来,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个让他一秒也不能分心的对手,他却感觉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激情,越战越兴奋。
他是古代种的血脉,天生冰凉的躯体极少能涌出炽热,但几番交手下来,额头微微渗出细汗,让他忍不住用力呼吸,内心翻滚着剧烈的波浪。
是凶兽的本能吗?
不,他仅仅只是被对方挑起了兴致,想要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在泰山压顶般的非人力道下,萧千夜的肩背紧绷,手腕更是青筋暴起,每一击都必须全力以赴才能稳住脚步不后退,除去匪夷所思的力气,重岚的速度更是快到肉眼难以看清,水、雾、光影重重叠叠,在眼前交织成一片迷离又危险的画卷,即便他的剑尖一次又一次的挑起冷光,搅动风雨,对手的身形依然鬼魅般灵活敏锐。
这一夜又是如此的短暂,不知不觉中天边泛起稀疏的日光,透过雨雾让空气都变得清澈无比,萧千夜这才终于看清楚重岚的模样,果然是如苏木所言,特殊的血斑覆盖在皮肤上,宛如一个古老的图腾,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神秘,对手的身体在一整夜的搏斗中爆裂出恐怖的伤痕,血流淌过斑纹的时候,会有扑朔迷离的火焰一闪而逝。
这是曾经吞食过不死鸟的一族人,深埋在骨血内的某种本能在快速愈合着伤口,重岚咧嘴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难以言表的狂喜。
火焰的气息……不同于云潇身上的温暖,辛摩的火是令人窒息的,仿佛他们才是天外流火的传承人。
虽然萧千夜一直有意的将战局控制在空旷的广场上,但辛摩压倒性的力量还是让脚下的砖石破碎成无数细碎的石子,就连数百米外的城墙都经不起劲风的一次次席卷出现巨大的裂缝,这条连接着帝都东门的天守道已经完全被摧毁,不愧是被誉为辛摩百年一遇的天才,即便是对手,都让他忍不住暗暗称赞。
从天明到黄昏,似乎也只是短短一刹那的时间而已,昆仑的剑法是不足以对付重岚的,就连六式的刀影也被他接连踢碎了三柄,坦白说如此实力的对手,除去上天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但血肉之躯会随着时间渐渐陷入疲乏,等到再一次夜深的时候,雨势慢慢放缓,重岚的眸底也终于有了一丝疲惫,他应该知道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战斗,还是为了接近心中的极限全力以赴。
萧千夜退开一步,沥空剑重新勾勒出新的六式刀影之时,忽然瞥见高空一抹淡淡的火光流星般坠落,顿时察觉到云潇的气息出现在附近,一天一夜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在瞬间出现破绽,重岚的浑身散发着凛凛杀气,目光里似有电闪雷鸣,不动声色的调整着呼吸,血斑在燃烧,将全部的力量逼至此生的极限,借着他分心的一刹那闪电般蹿出!
萧千夜蓦然回神,抬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天守道回荡起来,本就有裂痕的沥空剑经不住辛摩这一拳重创赫然出现龟裂的纹理!
他倒吸一口寒气,若非金线之术在瞬间从掌心迸出护住了沥空剑,刚才那一击绝对可以直接踢断剑灵!
他低头看见重岚血一般的瞳孔深处熊熊激燃的火焰,闪动着异样的光泽,掌击过后就是更加凶狠的脚踢对着他的脖子横扫而来,还未接触到皮肤,劲风就让他感到了刺骨的疼,一股冰凉的血顺着衣领沾湿半边肩膀,萧千夜凛然神色,本能盖过理智松开剑灵一把扣住重岚的脚踝,顿时“咔嚓”一下,是骨骼被捏碎的恐怖声响,重岚哈哈笑起,大跳着连续退了几步方才站稳。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脖子,他确实分心了,但是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差点逆转战局,辛摩少主的实力果真让他刮目相看,这个位置的伤只要再深一点就足以致命,皇鸟能伤到帝仲,辛摩也能伤到他,上天界的力量之源是天帝残影的碎片,而火种是神界的东西,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一条模糊的线索正在将一切串联起来,可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断了所有的视线。
但这一击过后,重岚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还左右扭了扭脖子笑咯咯的冲他摆了摆手,微扬的唇边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嘀咕:“到此为止吧。”
“哦?”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句话,萧千夜抿了抿嘴角,跟着笑起来,“这就结束了吗?我还以为以辛摩的性格,至少要打到站不起来才会罢休呢。”
“呵,没必要。”重岚席地而坐,揉着肩膀对他露出一个意犹未尽的笑容,在亢奋结束之后,他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分心的那一秒钟就是我最好的机会,那时候我都无法取胜的话,那么等你回过神来就更不可能有机会,所以继续打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和体力罢了,我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见好就收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你说是不是?”
萧千夜微微意外,不等他说什么,重岚眯起了眼睛眉峰一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毕竟我是一万五千年前幸存的那支辛摩的后裔,你说的那些不死不休的疯子,很早以前就已经灭亡了。”
萧千夜不言不语,眼中有轻微的波动,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一场恶战清晰的开始重演,不知过了多久,重岚解下腰上的十八个铜铃递给他,淡淡说道:“按照约定,我不会对洛城动手,我会带着全部的辛摩离开飞垣,并且保证我的人终生不再踏足一步,关于风雨会和你们这边商户的生意往来,我也会拱手奉上,现在能不能请萧阁主高抬贵手,放了我的两个同伴呢?”
他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指着不远处两个金色的光线囚笼装模作样的哀求了一番,那表情不像是片刻前还想取他性命的对手,倒更像是个天真活泼的邻家男孩,萧千夜微微一笑,五指捏合之下就将金线之术全部散去,重岚对着族人使了个眼色,谢道:“那我就告辞了,萧阁主也尽快回去吧,能让你分心的人一定是那位拥有皇鸟火种的姑娘吧?我闻到了血的气息,她受伤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视野里。
:争执
萧千夜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云潇正好从房间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正准备去天守道,一抬头看见他有一些意外,又有一些紧张,在原地木讷的呆站了一会,然后才缓过神来笑吟吟的扑过来,总觉得她的神态有些奇怪,但没等萧千夜开口,云潇低呼一声,惊讶的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嘀咕:“你受伤了,快进来我帮你清理下伤口吧。”
“一点皮肉伤,不要紧。”萧千夜漫不经心的回答,云潇却不依不饶的拉着他回了房间,倒了一盆温水端进来,用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了血渍,说道,“这还叫皮肉伤,再深一点就伤到要害了,那个辛摩呢?”
“这不是没伤到嘛。”他微笑着找借口,拉过她的手坐下来,“重岚已经答应带着辛摩所有人离开飞垣,也说了会将涉及极乐珠交易的商户名单交给镜阁,你别忙了,我真的不要紧,厌泊岛什么情况,你一个人回来的?”
提到厌泊岛,云潇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帝仲的呵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支支吾吾找着借口说道:“厌泊岛被冥王攻击,烈王和苏木都受了伤,我过去的时候冥王已经离开了,烈王怕我们知道后会担心,所以隐瞒了这件事,还强行催熟了一只木槿花灵过来送九穗禾,不过帝仲已经带着他们去无言谷疗伤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他很快就会回来吧,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好了。”
“煌焰?”他惊得豁然站起,险些打翻手边的水盆,云潇连忙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埋怨道,“你不要乱动好不好,才止住血,一会伤口又扯裂了。”
“煌焰击毁了厌泊岛?”萧千夜不可置信的喃喃,双手用劲紧握成拳,云潇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很凝重,带着某种深刻的忧愁,仿佛“煌焰”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危险的敌人,更像有着复杂过往无法舍弃的朋友,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感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淡淡说道,“你很担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