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贴着他的胸口,听见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点点急促起来,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臂也在同时一点点用力,他的身体是冰冷的,只有语气温柔的宛如和煦的日光:“阿潇,我只想让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希望你跟着我冒险,更不希望看见你在我面前受伤而无能为力……”
他顿了片刻,发出自嘲的苦笑,手臂在微微颤抖:“可无论是把你留在原地,还是把你带在身边,我都没办法保护好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有办法能护你周全,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云潇的眼眸一动,立刻反手抱住他,萧千夜无声叹息,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心事重重的补充:“阿潇,有时候我有苦衷,只希望你……能相信我。”
云潇愣愣看着他,仿佛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而萧千夜已经在这一刹恢复如初,他直接坐在了中心的座椅上,笑呵呵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指着旁边的窗子说道:“我正在发愁要怎么检查漓水水下的情况呢,这么巧就有一只飞鱼送到了眼前,巨鳌藏身的地方要么是在江中,要么就已经躲入了禁地,我们先去漓水下面转一转,要是找不到线索再去空寂圣地。”
云潇冲他咧咧嘴,眼珠咕噜转了一圈极为不信任的问道:“你真的会驾驶这种飞鱼?”
“不会。”他倒是理直气壮的回答了,正襟危坐调整了姿势,“不过可以试一试,总比让我亲自潜水强。”
“旱鸭子!”云潇憋着笑讥讽了一句,萧千夜微笑着反驳,“你也不能在水下飞行嘛,快来搭把手,这玩意当初我和藏锋两个人才勉强稳住平衡。”
话音未落云潇已经跳起来用力扭动了鱼头上的金色枢纽,顿时飞鱼剧烈的颤了一颤,如脱弦的利箭直接窜了出去!
:巧合
他坐在座椅上,手还没来得及握住前面的转盘就被飞鱼一个急速俯冲差点摔下来,再看云潇,在巨大的惯性影响下整个人往前滚去,“咚”的一声撞在鱼头上疼的直咧嘴,萧千夜憋着笑看向正在揉着脑袋的云潇,想起来扶她一把的时候飞鱼再一次失去平衡往左边倒了过去,云潇本就坐在地上,这会又被甩的再次滚了起来,直到又一声清脆的“咚”声在腹舱内响起,她气呼呼的瞪着萧千夜,骂道:“你到底会不会用?”
“你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一开始我就说了不会的。”萧千夜扭过头认真的和她对视着,云潇扶着舱壁站起来,嘴硬的嘀咕,“你驾驶飞鱼的技术和御剑术一样差劲!”
萧千夜无奈的笑了笑,看她揉着脑门生气的样子也不和她贫嘴,刚才那一冲飞鱼向下蹿出数百尺,眼下他们正在漓水的深处,已经有奇形怪状的深水魔物好奇的贴着窗子往里面张望,经过一番尝试,他总算是勉强稳住了飞鱼的平衡,原来眼前的三个转盘可以分别控制尾鳍、背鳍和腹鳍,而面前更加复杂的金属仪器则可以精准的测量深度和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好厉害的机械啊。”云潇靠过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三个操控转盘,其实只要轻轻的转动,飞鱼就能在深水里游刃有余的前进后退,还能敏捷的转弯避开危险的水流,萧千夜回忆着第一次在东济岛上看见这种东西时候的场面,忍不住感叹,“藏锋说过,东济的大军在攻打西岐的第一站永原山就遭遇了机械云鸟的反击,往前推进四百里才能进入地形相对缓和的丘陵区域博古岭,他说那四百里地整整打了三年,单是消耗就接近全部军费的三分之一,那么小的国家,强撑着打了二十年,连藏锋都对他们的工匠赞不绝口。”
“机械云鸟……”云潇在脑补着画面,好奇的眨着眼睛,“小飞说最大的那种机械凰鸟是仿制书中所绘的凤凰图腾创造的,藏锋他们难道是遇上了那种凰鸟?”
这倒是把萧千夜直接问住了,他皱着眉想了想,从胸臆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回道:“藏锋没有和我说的很仔细,只说云鸟有五种,都是装备着各种武器让人防不胜防,但最大的也不过能承载十人,感觉应该没有小飞说的那种机械凰鸟,要是有的话,他肯定有印象。”
云潇不解的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这么厉害的武器不可能只用来运输货物吧?如果神工坊真的是从西岐岛过来的,为什么不让机械凰鸟投入战场呢?”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仿佛是从云潇的话中察觉到一丝反常,低道:“按住藏锋的说法,他虽然是因为一己之私决心攻打西岐,但是大军入境之后发现了大批精良的军备,西岐的皇帝应该是早就有打算入侵东济,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就中途杀出来个藏锋,这才让他抢了先手,否则那一战的结局还真不好说,至于那批武器到底是不是神工坊之人提供,那就只能等到见到他们的管事才能知道了。”
云潇咽了口沫,紧张的握着他的手臂:“你让小飞回家取军令牌,还让长风去万佑城盯防神工坊,难道你是怀疑他们?”
萧千夜叹了口气,直言:“他们自己的机械凰鸟是用于运输大型精钢柱,文舜手上的那只可就不一定了。”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不解的追问:“那你要军令牌做什么,军阁的人都认识你,不带在身上也没关系吧?”
“那不是我的。”萧千夜冲她神秘的笑了笑,“是从东济离开之前藏锋硬塞给我的,后来就被我随手放在了家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藏锋的?”云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藏锋的军督令在飞垣也没有用吧?”
“只是让小飞拿过来备用罢了,我还得看看神工坊和西岐到底是什么关系才会考虑要不要用,正好让她去我家拿,还能给大哥提个醒。”萧千夜目光紧锁,是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光辉在闪烁,解释,“其实按照公孙晏和罗陵的说法,神工坊似乎不像是那种好战之辈,反倒极具工匠的精神,手艺也十分精湛,西岐的事情错综复杂,皇室本身就并非善类,他们可能是被胁迫提供武器,也可能是出于对国家的衷心自愿为之,但无论哪一种,现在的西岐已经被藏锋打下来吞并入了东济的版图,如果机械所需的原料是出自东济或者西岐,那我手上那枚藏锋的军督令或许就能起到奇效。”
云潇的眼睛一亮,心头豁然开朗:“对呀,神工坊如果真的是西岐的难民,那么他们之所以会入驻山海集,肯定是因为单靠自己已经无法获得制造机械的原料,只能通过手段更为高明的黑市,如果我们能帮他们更快更方便甚至更便宜的获取原料,那就有足够的筹码说服他们留在飞垣了!”
萧千夜看着沾沾自喜的云潇,不得不现在就泼上一盆冷水小声提醒:“但藏锋毕竟是导致西岐灭国的罪魁祸首,国仇家恨堆在一起可就不是几笔生意买卖能解决的了,所以还是要先打听下口风,再做决定。”
“我不会乱说话的。”云潇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那表情逗得他只想笑,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无奈摇头发着牢骚,“每次回家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看来我真的是不适合留在飞垣。”
“你是扫把星转世吗?”云潇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果然看见他脸颊边的肌肉微微尴尬的抽搐了一瞬,偷偷笑了笑索性贴着他坐了下来,萧千夜转过脸,发现自己和她比肩而坐,半个人都被挤到了一边,连忙按住云潇的手臂叮嘱:“你不要乱动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可是在漓水深处,要是飞鱼失控再冲出去,一会连路都找不到了。”
“你不就是下来找巨鳌的吗?赶快让飞鱼动起来,这里距离空寂圣地不远,要是不在附近,就一定是躲入了禁地里。”云潇一本正经的瞪着他,试图将话题转移不让他去想那些头疼的事情,萧千夜只能一边控制着三个方向转盘,一边指着窗子又把她从座椅上挤走,“你去那边看一看,虽然巨鳌的口鼻能呼出掩饰踪迹的瘴气,但是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应该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的。”
“嗯,我盯着外面,你好好驾驶这条鱼,别又把我摔了。”云潇笑呵呵的扑到了窗子上,还不忘理直气壮的挖苦了他一句,萧千夜摇摇头,对她这样的小性子素来是没什么办法,飞鱼继续沿着漓水往禁地的方向潜行过去,水里的瘴气越来越浓郁,借着鱼头处的夜明灯,江水呈现出绚烂瑰丽的深紫色,几只拖着细长光尾的白色蝴蝶奇怪的摇曳着。
“千夜,水下怎么会有蝴蝶啊?”云潇好奇的喊着他,整个脸都贴在了窗子上,在漓水的深处,那些灵光蝴蝶竟然还能扇动翅膀,白光混合在紫色的瘴气中,不仅没有被影响,反而让瘴气缓缓消散,萧千夜心头一动,余光扫到神秘的蝴蝶,仿佛是在刻意指引着他们方向,几只蝴蝶并列成一排,朝着同一个方向快速消失。
“它们飞走了!”云潇低呼一声,萧千夜立刻控制着三个转盘追着蝴蝶方向驶去,认真的解释,“这附近距离蝶谷遗址很近,灵蝶原本就是饲养在漓水中,破蛹之后会带着蝶谷的占星结果飞往四大境告知祸福,后来蝶谷被灭,人工饲养的灵蝶已经非常少见,但是仍有一些野生的会盘旋在禁地边缘,它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我们快跟过去。”
“嗯。”云潇紧张的握紧拳头,漓水之下非常的黑暗,加上越来越重的瘴气影响,即便是她的眼睛也无法看清楚前方到底都有什么,无数魔物紧贴着飞鱼反方向的游走,仿佛道路的尽头有什么让魔物也敬而远之的危险之物,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反而平缓了下来,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控制着飞鱼浮出了江面。
天色早就被阴云密布,呼之欲来的暴雨气息顺风而来,空气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紫色,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萧千夜率先跳出飞鱼的腹舱,又拉了一把云潇一起回到岸边,仔细观察了一圈,低道:“到灵蝶竹海了,刚才水下那几只果然是野生的灵蝶,那东西通灵,既然专程为我们引路,巨鳌的藏身之处应该不远了。”
“果然还是藏在禁地里吗?”云潇拉着他不敢松懈,担心的看着他,“瘴气对身体不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我没事。”萧千夜反过来安慰她,露出从容不迫的笑,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自嘲,叹道,“空寂圣地的瘴气对人类和异族都有极强的迷惑作用,但是对很多凶兽而言……倒不如说是一种美食。”
云潇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他其实是古代种的血脉,心中微微一松,紧跟着他一起继续深入探查。
:蝶谷
白色的蝴蝶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朝着一片静谧幽暗的竹林飞舞而去,两人轻轻跟上,这是空寂圣地外围的灵蝶竹海,也是为数不多不会被禁地瘴气侵蚀的地方,漓水的一条支流安静平缓的穿过竹林,在更深处形成一个如玉般皎洁的圆形湖泊,岸边虽然破旧却依然一尘不染的竹屋里闪烁着点点荧光,是蝴蝶掠过之后的光影久久未曾散去。
云潇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景致,仿佛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安抚了紧张的情绪,让她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呢喃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好漂亮啊。”
“是东冥蝶谷。”萧千夜低声回答,过往的回忆突兀的在眼前一幕幕重现,让他微微抿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蝶谷……”云潇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惊讶的追问,“是公孙晏手里那只冥魂所在的蝶谷吗?”
“嗯。”他点了一下头,面容里有些许哀伤,云潇紧握着他的手,感觉到这个一贯冷漠的人情绪中不易察觉的起伏,再想起那个顽固子弟对冥魂特殊的态度,不由好奇心起,“公孙晏会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难道是从东冥蝶谷学去的?可是我看这里的景象好美丽,虽然一个人也没有,可是空气里的风都是温柔的,还有小动物们在附近休息,不像是会用残忍冥蝶、冥魂术的地方呀。”
萧千夜转过来看着云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沉思许久才回道:“飞垣不像中原那样民族众多,但有更加复杂多样的异族存在,加上两族之间恶交千百年,相互之间其实是不往来的,先帝在位的时候,四大境都有明确的规定禁止和异族人做生意,也不允许医馆、学堂收留异族人,蝶谷不太一样,它虽然是以占星预知祸福的门派,但会通过灵蝶将占星的结果传递给各族人民,又因为其地处禁地边缘,门内弟子既与世隔绝又不会像白教一样学习厉害危险的武功法术,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他顿了顿,很久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接话:“针对白教的剿灭计划是很久之前就开始部署的,但是对于蝶谷,从双极会提议到军阁执行实际上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云潇屏住呼吸,跟着他一起继续往蝶谷深处走,静谧的竹林被风吹动,竹叶碰撞之下竟然有悦耳的铃铛声传来,他带着云潇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曾经的圣坛,遥遥望向前方那座白玉雕刻、栩栩如生宛如振翅就能飞起的蝴蝶,苦笑的指过去:“蝶谷的镇谷之宝‘八荒琉璃司星仪’就是放在那只蝴蝶的翅膀上,那东西比万佑城的巨型天象仪还要精准,先帝决心剿灭蝶谷的真正目的,也是为了它。”
云潇蹙着眉头,不解的追问:“那么精准的宝贝,为什么没有预料到这场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