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抬眼望向正在吃包子的云潇,一样的容颜让他始终心存担忧,而如出一辙的性格更让他倍感不安。
“快吃呀,要凉了。”云潇发现他在看自己,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几句,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收回情绪,这时候外面传来的小贩的吆喝声,挑着扁担卖早茶的小伙子摇晃着手里一个铜铃,顿时就有不少熟客按时跑了出来,他看着这一幕,忽然又将手指轻轻搭在了脖子上,皱眉道,“阿潇,辛十娘提起的那三个铃铛我似乎有一点印象,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有印象?”云潇咽下一口包子,因为吃的太急还赶紧喝了口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起来,小声说道,“其实我看见两次了……”
“看见什么?”萧千夜奇怪的追问,见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心虚的将目光望向了别处,“看见你用手摸脖子呀,辛十娘说那三个铃铛看着普通,就和家养的小猫小狗戴着的那种差不多,你、你该不会是……”
她抿着嘴憋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拖着板凳往他身边蹭了蹭,一本正经的在他耳根小声说道:“你戴过呀?”
话音未落她的嘴就被塞了一个大包子,云潇一边啃一边笑,阴阳怪气的调侃:“你还咬过我呢,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他被云潇几句话逗得双颊通红,云潇却美滋滋的拖着腮帮子好奇的继续说道:“你的先祖也是被帝仲大人当成小奶狗捡回去的嘛,你有他的一部分记忆,或许真的是和他们相关的东西,所以有印象也不奇怪嘛。”
萧千夜扶着额头,神色略略痛苦:“你说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吗?其实我关于他的记忆不是很多,但每一件都和帝仲有关系,之前我就怀疑如此威力巨大的法器应该是出自帝仲和煌焰中间的某一个,如果真的是他留下的那就麻烦了,这要是落到有心之人手里,确实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整座流岛。”
云潇小声接话,似乎是有什么避讳压低了声音:“你问问他呗。”
“之前问过,他说没印象。”萧千夜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里面晃荡荡的茶水,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正在晃荡荡的乱成一片,“过来祈圣天坑的路上我就问过他,他去过很多地方,而且经常隐姓埋名,所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可能留下过沾染着力量的东西,现在我倒是想再问问他,但他在神眠里休息,我喊他没反应嘛。”
云潇呆了一刹,忍不住笑起来:“到现在你还不会用上天界特殊的神力把他喊起来啊?”
“我……”他尴尬的咧咧嘴,轻咳一声辩解,“上天界的神力我可以用来战斗,但是用来喊人起床……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会法术,你又不肯教我。”
“怪我喽?”云潇朝他翻了个白眼,冷哼,“你又不拜我为师,凭什么教你。”
萧千夜一时语塞,僵硬的反驳:“你的剑术还是我教的,你不也喊我师兄,又不喊师父。”
云潇瞪着他,看着他心虚的转过脸,支支吾吾的说道:“你把他喊起来,他肯定记得。”
云潇一脚踹过去,没好气的骂道:“我又不会上天界的法术!怎么可能喊得动?”
两人面面相觑,他想了想走到柜台结了账,然后拉着云潇往海边走去,一直到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他才从间隙中取出骨剑若有所思的转动起剑柄,云潇吓的一哆嗦连忙按住他的手腕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别是想刺伤自己吧?”
萧千夜不以为然的点头:“在东济岛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把他从神眠里喊起来的。”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骨剑挑起凛冽的剑气如风刃一般直接击穿自己的身体,即使可以有意识的控制着力道,但是为了将彻底隔绝在神眠之术中的帝仲唤醒,他还是被震得往后大退了一步,嘴角沁出一抹血丝,果然在神智微微荡漾的刹那间,一抹白影从他身体里光速掠出,又被周身环绕的剑气所惊本能的握紧古尘,下一秒,帝仲疑惑的看着两人,在确认并没有敌人之后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嫌弃的骂道:“我是倒了什么霉,遇到你们两个蠢货!”
云潇连连摆手,不甘示弱的嘀咕:“你们的法术外人本来就学不好,到现在你们教我的间隙之术也就勉强放个武器什么的,其它的我确实不会呀。”
帝仲忽然沉默,心底重复着云潇的话——她不会上天界的法术,这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达到某些隐秘的目的,或许也会让她遭遇无法预料的危险。
好一会帝仲才不动声色的将刚才的情绪掩饰过去,黑着脸问道:“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铃铛。”萧千夜捂着胸口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云潇也跟着补充,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提醒,“就是那种小猫小狗戴的,银质的铃铛,您有印象吗?”
这个脱口而出的“您”字让他不快的扭过头,沉思许久才道:“我想起来了,很多年前我确实买过几个铃铛。”
“买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追问,满脸都是震惊,“竟然你是买的?”
:食言
“嗯,是我逛街的时候随手买的。”帝仲不以为然的点头,回忆道,“我捡到萧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他虽然天生残疾,但怎么说都是一只穷奇呀,天性里的好斗会随着年龄的成长一点点爆发,我们本来就是在万千流岛漫无目的的旅游,遇到过很多同样好斗的凶兽,我也不想过分压抑他的本能,索性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那几个铃铛就是在那段时间我买了送给他的。”
“买铃铛送给他?”云潇好奇的眨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脖子问道,“您真的把他当成小狗了吗?”
帝仲笑了笑,想起那段遥远的过去,心中有怀念也有哀伤:“他是因为天生残疾被同族遗弃的,小时候确实长的瘦瘦小小,骨翼和犄角都被掩在毛发里,带出去说是小狗也没人会怀疑,之所以给他买铃铛戴着……呵呵,其实也是因为他打架总是输。”
“啊?”云潇顿时来了兴致,仿佛明白了什么偷偷笑道,“您该不会是在铃铛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不动点手脚,总不能每次看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回来吧?”帝仲叹了口气,语气却依然宠溺,“我瞒着他在铃铛里封上了自己的神力,这样可以暗中保护他少被揍几次,第一次给他戴上的时候他很开心,我还骂过他,说这东西都是人家给小猫小狗戴的,他堂堂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一族,脖子上挂个铃铛还美滋滋的,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不过喜欢归喜欢,他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倒也没有很珍惜,大概也就几年的时间吧,他就在一次打斗中把铃铛弄丢了。”
云潇饶有兴致的听着,忽然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话:“帮他打架,您这样是作弊的!”
帝仲瞪了她一眼,云潇立刻心虚的挪开目光不敢插嘴了,他顿了顿,还是被她刚才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弄丢了之后他死皮赖脸的跑来找我,非要让我再送他一个,呵呵,这种铃铛本来就很寻常,我拗不过他,就随手又在集市上买了一个回来,虽然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一点了,但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强大,我还是如法炮制继续将神力封存其中,然后给他戴上了。”
说到这里,帝仲无可奈何的长舒了一口气,忽然目光悠远的仰头望着天空,仿佛还能看到那只调皮的凶兽黏着自己撒娇的画面,呢喃自语:“很快第二个也弄丢了,于是我给他买了第三个,直到这一个又被弄丢,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找我要了,这么多年他跟在我身边,虽然还是大字不识几个,但打架的本事倒是日益渐增,估计也没有多少凶兽能再欺负他,所以我就没有再给他买了,这么仔细想想,灵器司手上有三个铃铛也就合情合理了,只不过凶兽打起来上天入地,那么小的东西连我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竟然还能被人找到加以利用。”
“您真的很宠他呀。”云潇低低的开口,想起在终焉之境曾经见过的那抹残影,心中难免有些道不尽的哀伤,帝仲只是摆摆手,不愿多提往事,转向萧千夜问道,“那三个铃铛中封存着我的力量,第三个尤其强大,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快成年,对手也太强了,不过只要你能找到我就能全部毁去,我记得赤璋曾提供过灵器司的位置,那时候他没有告诉你是三个铃铛吗?”
萧千夜摇摇头:“赤璋只说这件法器极为特殊,因为其只租不卖,所以并没有和其它的法器一起放在灵器司,而且由天工坊的老板亲自保管,需要巨鳌的主人登门拜访他才会借出,赤璋插不了手。”
“果然是谨慎。”帝仲随口接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然后从手心汇聚起无数金线往四面八方飞去,云潇下意识的躲开,隔了一会帝仲才露出一抹安心的神色,淡道:“我们在这也呆了好几天,看情况祈圣天坑内应该不会再生枝节,此行一来一回得要两个月,你大哥去调查十绝谷应该也有结果了,不如早些回去吧,解朝秀这个人有些古怪,得尽快调查清楚以免夜长梦多。”
“嗯,他跑去长白山我本来就不放心,是该早些回去了。”一提到萧奕白,萧千夜的神色里顿时就写满了担心,帝仲将古尘扔给他,嘱咐,“原路返回吧,让龙神带你们走赦生道回去。”
“等等,等等!”云潇连忙摆手拦住两人,认真的挺直后背拍了拍胸膛,“龙神毕竟只是残影的状态,走赦生道要比神祭道慢好多呢!我这几天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带你们回去,这样快一点。”
帝仲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连萧千夜也没有回话,云潇急的一跺脚:“我保证不会掉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原本还在犹豫的萧千夜立马摇头拒绝:“不行,还是从墟海走赦生道回去。”
“喂……”云潇瞪着他一脚踹过去,萧千夜笑嘻嘻的避开那一脚,赶紧抓着她的手腕强行拽回了峒湖边。
云潇闷闷不乐的跟着他,直到眼睛瞥见波光潋滟的湖水心情才好转一点,又道:“辛十娘说过这附近几座流岛的龙血珠都特别菁纯,难道真的是受到祈圣天坑外围龙息的影响?”
“当然,那可是真龙啊。”萧千夜一边打开弃乡道,一边习惯性的转动着许久不见的古尘,“她自己吃了就算了,还拿出去卖给了山海集其它的客人,这要是被什么有心之人吃了,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大乱子!”
“呸呸呸,你怎么老是乌鸦嘴!”云潇埋怨的打断他的话,两人很快来到龙髓隙的深处,帝仲叮嘱了几句之后,这一次则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冷着脸提醒,“这一路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用这个法术找我,不要每次都跟个蠢货一样只会自残逼醒我。”
萧千夜抿抿嘴没有回话,帝仲叹了口气,又道:“等回了飞垣之后我就得走了,无论是十方会议还是解朝秀,你们务必自己小心。”
“你要去哪?”萧千夜谨慎的追问,“你说过祈圣天坑一事解决之后就会将所有计划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