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辛十娘和重岚同行,萧千夜还是一路拉着云潇不敢放手,此时的他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调侃,更不在乎风中传来的交头接耳里正在津津乐道的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几人在接引者的带领下来到天街集市的蜃楼脚下,这是一座高耸的宫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座蜃楼都更为宏伟,仿佛是为了彰显主人的身份,整个外楼墙壁涂着金粉,在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极为刺目的光,一个同样巨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匾额悬挂在最高点,用苍劲的笔锋纂刻了两个大字——天都。
“天都……”云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属实被眼前的蜃楼吓了一跳,自言自语的嘀咕,“看来土皇帝已经满足不了他了,这位龙大爷想当天帝呢!”
这两个字不经意的从云潇口中蹦出,却像两支利箭深深扎入了萧千夜的心,他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冷淡的神色:“天帝有什么好,那么多规矩要遵守,连自己在意的人也不能破例保护,还没有土皇帝逍遥快活。”
“就是。”云潇不假思索的同意了他的观点,发现萧千夜正在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目光看着自己,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不知为何奇怪的问道,“你喜欢天帝吗?他能只手遮天,他是真正的神祇。”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愣住了,想找借口敷衍过去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云潇笑呵呵的回答:“我不喜欢天帝,也不喜欢土皇帝。”“那你喜欢什么?”萧千夜忍不住追问,云潇的脸色变得潮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喜欢少年将军,保家卫国的那种。”
萧千夜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那里,心在微微颤动,喉咙却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温柔是无法言表的,能让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融化。
重岚嫌弃的转过脸,打断两人:“你们能等会再调情吗?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两个大男人也不嫌害臊。”
云潇心虚的甩开萧千夜的手,她一松手,白三娘正好从对面的阶梯上盈盈走来,一眼瞄到几人竟然还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等萧千夜把云潇拉回身边,白三娘脚下步步生风直接蹿到他面前开心的扑到了怀里:“恭喜公子夺得头筹,第一个取下龙符,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观赏席,亲自出来接几位过去,天街为今晚的比赛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还有来自四海八荒的歌姬舞姬助兴,咱先喝点小酒聊聊天,我呀,也能帮您揉揉肩捏捏腿,放松放松。”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辛十娘偷偷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云潇,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三娘,重岚少主的席位早就安排好了的,一会龙大爷过来还想和少主喝上几杯呢!”
“小妹,你就别和我客气了。”白三娘不依不饶的挽着萧千夜的胳膊,堆起暧昧的笑小声说道,“小妹,我又不和你抢少主,就想让这位公子陪我看演出,你就成全我吧。”
辛十娘一时哑言,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她自然不能不给白三娘面子,但萧千夜显然已经有些烦躁了,这女人看似娇柔谄媚,实则拉着他的手力量极大,让他连续几次都没能甩开,反倒被对方更加紧紧的缠住,怕他真的生气动起手来,辛十娘不动声色的给重岚使了个眼色,又戳了戳白三娘神秘兮兮的道:“三娘,这公子……有些特殊的癖好,他不喜欢女人,您呀,还是别浪费一片真心了。”
白三娘这才哼哼着转向云潇,翻着白眼嘀咕:“是不喜欢、还是没试过?公子要不要去我的桃花源住几天,我保证让您舒舒服服,宛如天上人间。”
“怎么没试过,试过之后才发现不喜欢女人嘛。”这回接话的人是重岚,他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冲白三娘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毛,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心低低补充,“我作证,他不喜欢女人。”
“你……作证?”白三娘不可思议的看着重岚,“你怎么作证?”
“你猜。”重岚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的白三娘后背一寒瞬间松开了手,她憋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们、你们不会也是那种关系吧?”
“要不然你觉得辛摩族为什么会带一个外人在身边呢?”重岚不嫌事大的暗示她,白三娘的笑顿时僵硬如铁,无数种奇怪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在脑中翻滚,这么多年混迹黑市风评一塌糊涂的公主脸颊烧的通红泛紫,咽了口沫语无伦次的道,“你们三个,不会、不会……”
她连续咬了几次牙终于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辛十娘憋着笑借机把她拉到一边提醒:“三娘,这人多不方便说。”
白三娘属实是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这会也只能悻悻作罢,但她才转身准备走,回头看了一眼萧千夜还是忍不住说道:“那等晚宴结束请公子去我那坐坐吧,一个人来……不许带他们。”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站着,瞄了一眼身边玩的挺开心的云潇和重岚,越是不想让人误会,越是被人误会深种,罢了罢了,眼下只要能摆脱白三娘的纠缠,随便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了。
辛十娘领着几人往最上等的包厢走去,反而是颇为赞赏的道:“公子能屈能伸,这可是混黑市最基本的能力呀,越是在乎他人的目光,越是在这种地方寸步难行。”
萧千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向重岚说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人认识我,倒是辛摩族的天才传出这种嗜好,怕是要被津津乐道传遍大江南北了。”
重岚歪着脑袋眨眨眼睛:“我也无所谓,逞口舌之快是最没用的东西,而且黑市听风就是雨,很多事情本身可信度就不高,如果连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那早晚要吃大亏的。”
话音未落云潇就奇怪的停下了脚步,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分了心,辛十娘不解的道:“云……公子?”
“嗯?”云潇望向三人,绞着手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小声嘀咕,“那个、人……人有三急嘛。”
“哦……”辛十娘捂嘴轻笑,萧千夜皱眉看着她,“我陪你去……”
“你是男人!你怎么陪我去嘛?”云潇瞪了他一眼提醒,辛十娘准备带路也被她按住,“没事没事,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回来。”
:试探
天都是一座有着巨大天井、虽然外表辉煌如宫殿,但内部形似高塔的建筑,如果从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往下方望去,一眼就能看到最底层的基座处摆放着的金鼎,里面流光四溢,似乎盛着什么奇妙的液体,楼梯也镀着一层金箔,扶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首,虽然每一层都是人山人海,但每一层都有戴着特别面具的守卫在维持秩序,宾客们成群的靠着走廊聊天,她避开几人的视线,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几个人拉拉扯扯的推进了另一个房间。
“她怎么也来了……”云潇自言自语的追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地砖扩散着朦胧的光,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为她让开了道路,走到房间门口之后,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推门,这里看起来应该是贵客的包厢,从门缝里隐隐飘出来奇异的香氛,她赶紧捂住口鼻发现这是白三娘桃花源里的合欢花粉,还好这几天辛十娘专门给她配了药抹在鼻下,这才让她没又中招失去理智。
云潇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男人戏谑的调侃声和女人低低的哭泣声混在一起,伴随着几声衣服被撕破的“滋啦”声过后,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声音让她倒抽一口寒气,她轻手轻脚的摸了进去,房间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屏风,几个人的影子反照在上面,热汗的气味在合欢花粉的作用下越发明显。
她紧张的咽了口沫,长剑也从间隙滑落到掌心,再靠近,一个赤裸着的男人喘着粗气压住了身下的女人,他的身边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人按住了女人的手脚,一人捂住嘴不让出声。
云潇只感觉脑子里的热血都要喷射而出,再也控制不了直接一剑挑开三人,被忽如其来的尖锐剑风惊动,原本还面红耳赤不亦乐乎的三人竟然瞬间稳住了平衡从丢在一旁的衣物里摸出了武器,云潇暗自警觉,一个交手的刹那就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身手不俗,来人先是大惊失色的看向她,发现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公子,顿时发出讥笑:“啧啧啧,这身板还想英雄救美?等哥三个过完瘾,再让给你如何?”
“无耻!”云潇此生最恨的就是他们这种流氓,她一剑逼退三人,顺势将衣衫不整的女子拉回自己身后,解朝秀低着头,嘴角勾起了如愿以偿轻笑,但他的眉间飞速的闪过一丝惶恐,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拼命挣脱了对方的手,云潇被她突如其来的重推脚下一个踉跄撞在屏风上,又为了躲避攻击不得不直接在地面上打了个滚才狼狈的站稳。
三个男人面露凶光,正欲动手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顿时三人就吓的脸庞苍白,赶紧穿上衣服头也不回的跑路了。
云潇呆呆看着这一幕,她才做好准备要和三个流氓打一架,结果人家什么话都没说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公子……”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解朝秀随手捡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是惊动苍天部的守卫了,今晚上是天街举办的第一场龙符比赛,不允许乱来惹事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潇收起剑蹲在她面前,反而是神色凝重的说出了让她意料之外的话,“你是不是又想仙人跳啊?你也说了不允许乱来惹事,要是被苍天部发现会很麻烦吧?”
解朝秀一愣,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立刻就咽了回去,云潇认真的看着他:“你去过桃花源吧?我看见你被几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强行拖进去了,为了救你我在那边的花海里蹲了好久,结果……结果我的伙伴说你一点事没有,白三娘那个人纵欲成瘾,她的那只巨鳌上到处都是催情的合欢花粉,你一个女人能全身而退,那肯定是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故意骗那几个男人上钩的吧?”
“我……”解朝秀快速思考对策,结果云潇只是皱了皱眉,还好心的帮他将衣服往上提了提,“刚才那三个男人身手不错,真要打起来还挺棘手的,都说夜路走多了总得撞见鬼,你一个女人,就算成功了一百次,只要失手一次就会后悔一辈子的,以后别干这一行了,黑市到底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还年轻别越陷越深了。”
解朝秀半晌无语,他自认为是个混迹三教九流足以游刃有余处理任何突发事件的人,竟然真的被云潇训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心虚一般干脆低着头不去看她。
“你快走吧。”云潇想把他扶起来,解朝秀灵机一动往后缩去,用一双警惕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云潇,一字一顿的质问,“既然公子已经看出来我是想仙人跳,为何还要好心出手相救,就被不怕我跳着跳着,就盯上了你?”
“盯上我?”云潇捂嘴笑着,满不在意的道,“盯上我你就更后悔了,我一没有钱,二没有色,一定让你白忙活的。”
解朝秀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公子虽然身材略显单薄,但若只看样貌,还是温润如玉惹人喜欢的。”
云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挑了一下眉头,然后轻咳着嗓子认真把话题拉回当下:“我也只能救你这一次,将来的路要如何走还是得你自己选择。”
“呵……”解朝秀嘴角边漾起了一丝难以理解的苦涩笑容,“我没得选。”
“为什么?”云潇不解的追问,他意味深长地望过来,眼眸里隐隐蔓延开的一抹刺骨的无奈,用最简单的理由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缺钱。”
云潇张了张口,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将为数不多戴在身上的珠宝全部塞给他:“我就这点钱了,应该够你离开螺洲湾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缺钱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铤而走险呀,不划算的。”
解朝秀握着这些珠宝,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反手全部扔到了地上,冷道:“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当初就是被男人卖到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来的,公子也是男人,何必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