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贤脸色大变,剑客警觉的往斜对面望去,萧千夜早已经不动声色的收回了骨剑,保持着温柔的神态远远看着云潇,重岚捏着水果塞入口中,冲他们咧嘴笑了笑,这一击过后胜负已定,观众席掌声雷动,呼声震天。
龙傅眉头紧蹙,这样的结局虽在意料之中,难免还是让他倍感烦躁,但老谋深算的商客只用了数秒的时间就恢复了平静,按照惯例将两枚龙符合二为一之后亲自送到了重岚手里。
解朝秀在另一间包厢里目睹了全程,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眉峰更是一刻也没松开过,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唐贤手下的白衣女子不是活人,她有着非常强悍的身体,很明显是依赖药物和禁术进行过改造,如果对手换成普通人,近身就会被对方身上凶煞的阴厉之气影响到难以呼吸,但如果对手是云潇,皇鸟拥有的炽热火种是天克魔物,她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为何如此艰难,甚至用上了自己并不熟悉的某种音律之术?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走廊上的萧千夜,那一剑好凶好快,若非刻意压制了力道,只怕半个天都都要坍塌吧?
麻烦了,就算他想带走云潇尝试治好自己的病,现在的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在萧千夜和重岚的眼皮子底下得手,最重要的是……他们显然不是冲着文老四的席位来的,那此番来到螺洲湾到底是何目的?
解朝秀的心底咯噔一下,一个最坏的念头油然而起——自己确实两度去过飞垣,难道是留下了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如果是冲他来的,那么他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毕竟无论是和上天界息息相关的萧千夜,还是辛摩族的天才少主重岚,都是他根本不想招惹的对象。
云潇回到包厢里,瞄了一眼跟着一起回来的萧千夜,心里一阵暖暖的,小声道:“刚才谢谢你出手帮我。”
“谢什么?”萧千夜的脸上绽开了一丝冷笑,用一种十分蔑视的目光扫过斜对面的房间,喝了口水淡淡说道,“他们想暗箭伤人,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那个女人不对劲。”云潇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她好像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辛十娘后背一阵发凉,想起一些关于唐贤的传闻,连忙低道,“唐贤本是一介盗墓贼,几年前靠着一座大墓忽然发迹,从此摇身一变不仅成为了巨鳌之主,其势力也让十方会议刮目相看,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如果不是你们闯进来搅了局,文老四的席位多半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过没人清楚这家伙到底挖的是哪座墓,但天下之大,很多地方对丧葬都极为讲究,不仅会以法术囚禁凶兽、魔物作为镇墓兽,甚至会以恶毒的手段将活人殉葬,这一类的大墓往往异常凶险,不会是真的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被他带出来吧?”
云潇按着胸口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自言自语的回忆刚才的交战,沮丧的抱怨道:“她有几次非常逼近我,身上确实带着一种危险的阴煞之气,所以后来我暗中观察了一会,发现她不是调息平稳,而是根本没有呼吸,我本想尝试抓住她看看有没有心跳脉搏,不过她太灵敏了,我又抱着一张琴不能停下乐曲,哎呀烦死了,早知道就换个笛子之类的方便一点的武器好了。”
她用力抓了抓脑袋,萧千夜按住她抓狂的手,笑着安慰道:“我家小师妹现在连才艺都能比赢,等回了昆仑山可要好好吹嘘一番了。”
云潇一愣神,想起他小时候一脸生无可恋看自己跳飞天舞的场面,顿时脸颊飞速通红,辛十娘笑呵呵的看着两小无猜的两人,好心提醒:“这第一枚龙符的最终赢家算是被我们拿到手了,但后续还有两轮,也就是说还剩两个名额,如果全部赢下直接就能获得文舜留下的席位,否则等三枚龙符全部争抢完毕后还会有一场决赛,到时候苍礼会以金莲将天都内的比赛映射在天空,整个天国的人都能同时看到。”
重岚不解风情的瘪瘪嘴,满不介意的回答:“无所谓,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想看看山海集到底牵扯了流岛多少复杂的势力罢了,就拿昨天的交战情况来看,至少有三个有名有姓的大门派暗中和黑市有往来,呵呵,上天界有一种可以监视流岛的特殊法术,只要以‘神谕’传令流岛的政权统治者,整顿清理其实也是很轻松的事,他们来的越多越能一网打尽,还方便省事呢。”
辛十娘到底是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多年,她显然没有重岚那么乐观,还是非常谨慎的接道:“第一轮很多都只是试探,相互照个面摸个底不会太动真格,但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从第二轮开始,在争夺战中死亡的人数就会大幅上升,而且昨晚上苍天部其实并未派出主力拦截,估计他们下次会对少主盯得更紧,后续你们两个可得多加小心了。”
云潇认真的听着,想起刚才和自己交手的那个身份古怪的女人,赶紧追问:“下一轮比什么……我记得好像是技艺?”
“嗯,技艺。”辛十娘点点头,解释道,“这一轮什么龙鬼蛇神都有,比如说常见的机械师、暗器师、药师、毒师,驯兽师之类,但规矩还是一样,并不是真的要比手艺,而是要在展示手艺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赢下对手。”
“技艺……这个我真的不会了,昆仑山倒是教过一些医术和占卜,但都是治病救人的,要用这种东西打架,还得打赢,好像有点难啊。”云潇苦着脸,又僵硬的转向萧千夜,“你好像也不会吧?军机八殿教过你们什么技艺吗?”
萧千夜想了想,摇头:“军机八殿确实会教导新入伍的学员武功、体术、骑射,还有很多应急的生存手段,每年还会根据地理环境和气候安排集训,但是军队所需要的那些武器、驯兽都是有专门的部门各司其职去管理,我倒是各方各面都会一点,但在行家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
“不要紧。”重岚笑呵呵的给云潇递了一盘水果,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不觉好笑,阴阳怪气的调侃,“今天这一枚龙符就是决赛场的门票,另外两枚就算白送给别人,他们也赢不了萧阁主,好了好了,都赶紧吃完回去睡觉吧,不过你可不要再被什么合欢花粉迷住了,他是个正常男人,又不是真的对女人没兴趣,哎,你这一闹要是让他下不了床,再让他天身体僵硬恢复不过来,那还是挺麻烦的,嘿嘿。”
云潇呛了一口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通红心虚的不敢抬头。
:纠缠
酒过三巡之后,天都的婢女们搀扶着醉醺醺的宾客回房休息,重岚也打了个哈欠招呼几人一起准备回南风苑,谁料一出包厢的大门,白三娘的侍女们半跪成两列,也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齐声邀请:“公子,公主就在天都的水云乐坊,想邀请您过去小憩,已经为您准备了宵夜美酒,希望公子能赏脸相陪。”
萧千夜的脸色瞬间拉黑的同时,重岚不嫌事大的哈哈大笑,推了推他的肩膀怂恿:“玖公主盛情难却,要不你还是过去陪陪人家?她可是太曦列岛的掌上明珠啊,要是能当上驸马爷,不是比你累死累活每天在飞垣巡逻强?”
没等萧千夜拒绝,云潇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调侃:“又是公主,某些人真的是命犯桃花,走哪都招惹公主的喜欢,说不定真的是天生的驸马命呢!”
“我又不稀罕公主。”萧千夜看着她,自己也有些好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声骂道,“有了女王,谁还会在意公主呢?”
云潇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一眼意犹未尽的重岚,哼哼起来:“我要回去睡觉了,别看刚才那个女人轻飘飘的跳舞,其实她力大无穷难缠的很,我现在全身又酸又疼不想动了,你们两个要是想继续找点乐子,我反正不奉陪了。”
见她要走,萧千夜连忙拉着她,然而白三娘的侍女们也同时拉住了他的手腕,几个女人堆着相同的表情,用一模一样的语调苦苦哀求:“公子留步,公主说了若是请不到您,就会把我们全部做成花肥,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花肥?”云潇本来已经迈步准备走了,听见这话不由再次停下了脚步,头皮发麻的问道,“桃花源里种了那么多高大的花树,难道是……”
“公子……”辛十娘拉着云潇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桃花源中的那些花树比外面的高几倍,据说就是用了特殊的花肥浇灌,白璃玖是太曦列岛现任皇帝唯一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她做了巨鳌之主,原本还装模作样的礼仪廉耻算是彻底丢干净了,她真的能干出来把这几个侍女全做成花肥的事情!”
“公子,您别拒绝我们!”侍女们跪地拉着他衣角哭泣,萧千夜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用力从侍女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角,没等他往再退又被哭天喊地的围在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的张望过来,白璃玖的侍女穿的是桃花源的服饰,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顿时那些目光就变得暧昧起来,宾客们交头接耳仿佛猜到了什么事情,重岚也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不怀好意的道,“花肥啊,听着还挺可怜的,要不你委屈一下,从了那位公主吧。”
萧千夜冷着脸不为所动,看着面前几个哭到气喘的侍女警告:“回去告诉你们的公主,下次派几个演技好点的人过来。”
话音未落侍女就从怀中掏出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锋利的刀尖刺入皮肤,殷红的血涓涓而出:“既然公子不肯,那就杀了我们,总好过被做成花肥!”
“哼。”这样的威胁不仅没让他心软半分,反而是无边的厌恶油然而生,眼眸里的光更显冷酷绝情,“想死我也不会拦着……”
“哎呦,快住手!”眼见着匕首真的要直接割破喉咙,辛十娘后背一寒本能的出手用蛛丝缠住了几人的手臂,到底是经历过最底层的悲凉生活,辛十娘摇头叹息转向萧千夜劝道,“公子,她们都是太曦列岛的人,得罪了白璃玖,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家人,要不您就稍微过去坐一会吧,就算是帮帮她们,不然以白三娘的性子,真的会被做成花肥撒到花田里的。”
萧千夜没有回话,反倒是重岚的目光冷锐起来,不屑一顾的哼道:“帮的了一次,帮不了下一次,白三娘这种脾气,她们早晚都得被做成花肥。”
“少主……”辛十娘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她心疼这群出身卑微的女子,但也清楚娇纵跋扈的太曦公主不是善茬,双方僵持之下,侍女的匕首更深的刺入了喉间,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凝滞,重岚甩甩头,似乎是有些困了,不耐烦的瞥了一眼萧千夜劝道:“行吧,你就过去见她一面呗,免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哭二闹三上吊。”
侍女们破涕为笑,但见重岚的娃娃脸上闪过一次奇怪的笑,补充:“他是我的人,告诉公主见了面就早些放他回来,要不然我可不管什么花肥不花肥,她的太曦列岛我也不怕。”
这句话像石子砸入死水,让喧哗的天都诡异的陷入了死寂,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角度或玩味、或好奇的看着他们要如何收场。
水云乐坊在天都的另一边,此时的白璃玖开心的抱住苍礼转了一大圈,笑嘻嘻的问道:“苍礼,你怎么知道这招一定管用的?”
苍礼倒是彬彬有礼的对她颔首:“昨晚上那位公子一路过关斩将夺下左塔第一枚龙符,但是三十多个对手无一死亡,想来也是位面冷心善的人,公主得学会对症下药才行嘛,这种性格的男人,与其态度强硬的和他争执,不如一哭二闹三上吊管用。”
“一哭二闹三上吊……”白三娘煞有介事的思考着苍礼的话,自幼只要开口就能得到一切的公主还从来没有为达目的使用过这种俗套的手段,竟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欢黏人的?”
苍礼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话他可没说,也不知道白璃玖到底是怎么理解出的这层意思,反正他只是按照龙傅的要求办事,索性也就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回道:“重岚身边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游走于战场早就见惯了各种狠角色,你越是态度强硬,他们就越不会吃这一套,所以公主若是能温柔以待,说不动真能动了那位公子的心呢?”
白璃玖转着眼珠立刻就命令侍女重新拿了一套衣服过来准备换上,苍礼也识趣的借机离开。
萧千夜来到水云乐坊之后,侍女们恭敬的帮他推开房门,虽然名字叫“乐坊”,实际只是按照客人的喜好特意布置的特殊包厢而已,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形似舞台的大床,两侧的架子上还陈列着一排不同的乐器,灵力幻化的水雾铺满整个地板,还有无数五彩斑斓的蝴蝶轻盈的飞舞其中,一步踏入宛如人间仙境。
白三娘这次倒是没有那么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等他,她换了一身娇嫩的睡袍,头上还别了一朵粉色的小花,见他来了立刻小跑过去挽住了胳膊拉着他坐到了一边铺满花瓣的地毯上,还亲自斟酒送到唇边,呵了一口气:“公子来了,我以为你又要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