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母婉歌是修仙界里数一数二的雍容华贵,那气质无人能敌, 可是仅仅数月未见,这人怎么能变得如此颓败憔悴。
见到自己的侄女, 婉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得太热情,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 疲惫地说:“羽茉, 近来可好。”
朝羽茉点点头,刚想回问但又点明知故问了。婉歌明显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太难看, 她特意涂了厚厚的□□和胭脂遮掩,但人的疲态又怎么能被饰品埋藏,不体贴的白腻子挂在消瘦松弛的皮肤上,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是,是来看明冷吗?”
婉歌脸色一垮, 想憋又憋不住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她气愤道:“我真不应该把明冷送回来, 你就不知道那个毒妇到底有多狠心!”
朝羽茉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怎么了?英媂做了什么?”
生气地攥紧手巾,婉歌拉着朝羽茉将她带到外面,而后一股脑地怨恨道:“明冷这孩子你也知道,安分守己人也单纯,他能做啥错事,值得那个毒妇对他下此狠手”
谈及明冷的伤势,婉歌又忍不住地哭诉:“不成人样啊!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骨头都打断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这么打丈夫,要不是我及时接到消息,这孩子指不定会落下一堆的病根,未来可怎么活啊!”
“啊?英媂居然打居然下如此重的手?”明冷被英媂揍那早就见怪不怪了,朝羽茉习以为常,但其实英媂挺爱惜明冷这身皮囊的,也不知道明冷做了啥对不起英媂的事,让她如此大发雷霆。
“可气那孩子太轴,怎么也不让仆人近身,带着一身重伤,非要自己上药!”婉歌的表情格外悲凉,她摇头道:“我这一辈子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他啊!要是明冷有个好歹,我拼了这条贱命,也要跟那毒妇同归于尽!”
“啊,这倒不必,妇夫之间有矛盾也是正常的,我母亲在时,不也是经常被父亲打嘛!但人家到底是两口子,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姑母放心,英媂是个老实人,等下我去劝劝她~”
朝羽茉生怕惹急了婉歌跟英媂找事,影响她的雌才大略。
俩人又进屋去看望明冷,只见房内一片杂乱,仆从们拿着医药器具围在周边,墙脚矮塌上的明冷缩在被子里,不愿露面。
婉歌上前劝导:“我儿,你都伤成这样了,再不救治,人就废了!”
背对着她们的明冷惨笑起来,单薄的身子在被子下微微颤抖,他闷声道:“早就废了!早就毁掉了,让我死吧,终于一天她会发现我是无辜的,我要让她愧疚一辈子……”
朝羽茉也看不下去了,她宽慰自己的表弟:“明冷,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别人的情绪,为何不振作起来,亲口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呢?”
“她根本不相信我,一心认为是我勾结炙魔害她,可我根本不知道炙魔何时进入了我体内”
一旁的婉歌猛得一惊,连忙掰过男儿的肩膀紧张地问:“什么?!炙魔进入了你体内,它明明答应我明冷,你确定身体被炙魔占据了吗?”
明冷不知母亲为何这么激动,打开她的手道:“已经被英媂清理干净了。”
这必然是明佑镗给他设的邪物,但有朝羽茉在跟前,明冷也不好意思说明,娘儿俩心知肚明没再继续聊下去。
在朝羽茉的劝说下,明冷终于配合起治疗,但他始终紧抓着裤腰,不让仆从帮忙为腰部以下的地方上药。也罢,反正他的伤主要集中在上半身,尤其是断裂的骨头,幸好脊椎骨将将保留,不然明冷可能就此瘫倒。
忙活完这些,朝羽茉才想起自己到这来的目的,一问发现英媂因为没人伺候,就卷钱跑去外面住馆子了。
这个大渣女,行为恶劣一点都不输于男人。
说到渣这一品质,朝羽茉再清楚不过,她的父亲朝勇志便是个典型的负心汉代表,自己的娘爱慕他多年,直到意外怀孕后,朝勇志才被双方家族逼迫着娶了妻。
昏后的生活,远不及英媂对待明冷的态度,朝羽茉早早就见识了昏因的残忍,所以才下定决心远离男人,永不嫁人。
当时最令朝羽茉不理解的是,像朝勇志这样一个败类渣滓,为什么其他人依然愿意跟其处事呢?他的朋友们难道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有多残忍吗?他们难道不害怕朝勇志的人品吗?
可看到英媂对明冷后,朝羽茉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娘于朝勇志,就好似一只栓养的护家犬,主人打狗骂狗甚至杀死吃狗肉,对于人来说都无所谓。
只有站在狗的角度才会气愤会恐惧拳脚和菜刀,当她转换视角站在人的位置上来看,英媂打骂自己取进门的夫人是多么正常的事,她会因为明冷受伤而轻视英媂吗?
才不会,她又不是英媂的夫□□头永远落不到自己身上,所以便不在乎,英媂是那样仗义豪放,强者本就该是这样。
去城里找了半天,才在最好酒楼上房里找到了吃酒的英媂。
这家伙终于知道钱是怎么用的了,拿着明冷的傢装在外面尽情挥霍,胡吃海喝,连带着瞎虎子都吃得肚子溜圆。
见朝羽茉终于找过来了,英媂瘫床上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哎~别跟我说话,我可不敢冒犯你的私人领域。”
“行了,算我的错,英媂仙君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朝羽茉坐床边拍拍她鼓涨的肚子笑道:“明冷到底怎么你了,把人家差点打死。”
哼,英媂坐起来冷笑道:“那是他应得的!刚好你不是想要问我炙魔的事情吗,我把这次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你就明白了。”
英媂将一路上的遭遇都细细捋了一遍,包括在城镇上遇到的王寡妇母女两,还有炙魔出现的时间,以及她陷入迷惑的过程与体验。
但英媂并没有说她被镇压三百年的事情,只是简化一下自己曾经的遭遇,毕竟有些伤口一旦表露,就相当于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所以每个人遇到的炙魔并不相同,这是一种会催化人阴暗面的邪物,它会故意放大你内心的焦虑与缺陷,让你丢失掉极向上的情绪,如果内心不坚定者,必然会掉入它所设的陷阱中,然后被它吸走精气与寿命,变成一具老死的干尸。”
真相远比预想的更加棘手,朝羽茉皱眉道:“连你这种自大狂都能被它迷惑,那普通百姓岂不是死路一条?”
英媂并不赞同这一说法,她难得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你错了,我是自大修为强,但我的内心并不比寻常人厉害多少,你可以从这些受害者的性别比发现,百分之九十的死者都为青壮年男性,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处于精力旺盛的雄性,是最容易受诱惑,身心最易堕的群体,他们的内心极其不稳定,焦虑感严重,炙魔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拖入棺材。而剩余的百分之十,有一半是其它年龄段的大小男性,有一半聚集在刚成年又不及而立之年的女性之中。”
英媂下床倒了杯上好的茶水,润润口继续说:“中老年的受害者极其少,由此可见,越是内心坚韧成熟的人,越是难以被蛊惑,炙魔是一种心魇,以灵魂为食。”
这一说法,让朝羽茉万分吃惊,她一直以为炙魔是一种现实中存在的魔头,就像是变异的神兽那般,可以找到具体的攻击物。若真如英媂说的那样,英雌派又该如何应对是好。
不料英媂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答案:“应对炙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向全天下公开修仙术,号召所有人一起来修行。修仙即修心,只有稳下性子,巩固意识防线,才能躲过炙魔的陷阱。”
“什么?!”朝羽茉大呼,下意识地反驳道:“不行英媂,修仙是有门槛的,各门派修行招术都是祖传的秘籍,随便外传无异于断人生路,会遭到强烈的抗议!”
英媂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冷笑道:“断人生路?什么生路,明明是钱路!修行本就是人由感而发的自然现象,但当今各大门派垄断了修炼技术,将所有自行修炼的人都打上魔修的罪名,还搞出一堆排名噱头,来巩固他们的正统地位占尽话语权。这样做的目的,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就是想抢取属于公共的资源,再高价卖给私人换来金钱地位!”
朝羽茉被她说得心中顿生羞愧,垂下眼解释:“是存在这个现象,可是英媂,我们英雌派也是靠着这种模式起家的,如果真要是将修仙技术外泄,那咱们派未来又将以什么方式存活呢?”
“就像你说的修仙是存在门槛,普通人只需学习个皮毛,用来巩固内心便够用,还是需要更专业的人来解决更专业的问题。”英媂摊手道:“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将办法全都告诉你了,至于之后的行动,选择与否就看你自己的定夺。”
这确实是个比较艰难的选择,朝羽茉比英媂想得更远,首先放开修仙术的垄断必然会遭到同类大面积的围攻,另一方面,这完全是一件受累不讨好的事,英雌派又不是公益组织,如果没有持久性的盈利,必然经营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