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飞滔的死,是你下了最关键的一步棋。我真冤枉。”陈展星笑,“而且,她能在外逛三天,你依的什么法?”
“在别人眼里,就是陆小姐在医院躺了三天。”
“有时候我不明白你是心疼她,还是只把她当成消遣的东西。”
彭安反问:“你把她当什么?”
“女人,美丽的女人。”陈展星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像是说出“美丽”二字,面前就能见到美丽的陆姩似的。
“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她拒绝我的好意。”陈展星摊开两手,“而且,摘果子咬一口,吃了就没了。等待果实生长的过程才动人心弦,拉长战线有乐趣。”
“魏家呢,也要拉长战线吗?”
“上海现有的帮派之中,魏家叫不上名号。速战速决就行。”
彭安却说:“魏家现在是一头饿急的狼。没了儿子,魏家掌柜已经豁出去了,你自己当心。”
“彭安,你这样珍惜我的生命,我非常感动。”
“你是她的念想。如果你死了,她跟着一命呜呼。”
“如果她真的有本事杀了我,我走了,她也走了。你说这像不像是……”陈展星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吐出烟雾,“殉情。”
“她要殉的是北坳山那个人的情。我提醒你,不要陷进去。”
陈展星叼着烟,从烟雾见到书架上那本西洋春宫图。不用想也知道,彭安肯定一页都没翻过:“我也提醒你,你太注意她了。”
“她差点要了我的命,又杀了我弟弟,算是我家的仇人。我注意是人之常情。”
“你多照顾她。”陈展星拿下烟,“东北失陷,华北局势非常严重。大当家觉得上海未必安全。我解决了和魏家的恩怨,就和大当家去香港。”
彭安沉思片刻:“大当家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确实是审时度势的高手。”
“你呢?一起来?”
彭安摇头:“我暂且留在上海。”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一定把她接出来。”陈展星似是警告,“彭安,我不在的日子,如果她出了事,你就去死吧。”
“你要去多久?”
“说不准。运气好,云门在香港打出一番天地。”陈展星弯了眼,“听说香港帮派云集,我不幸横死街头也不是不可能。”
彭安点头:“你临死前记得托人转告我,我好去静安寺还愿。苍天真是有眼,收了你这人渣。”
陈展星啧啧出声:“彭安,你真是不可爱。”
她像是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封堵他的去路。
陆姩回到东五山,要接近政治监区,却一直没有机会。她贿赂管监婆子也行不通。管监婆子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直到那一天狱警来通知,陈大少爷来了东五山,指明要见她。
陆姩在心中算计一番,说:“知道了。”却没有急着去。她又干了一会儿活,直到狱警来提人,她才不紧不慢地跟出去。
陈展星和陆姩都过了半年的监狱生活,两人有瘦,但人靠衣装,他可真是意气风发,西装剪裁得体,修长笔挺,连褶线都利落。
他对着穿囚服的她说:“几天不见,你好像变漂亮了。”
“陈先生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极。”她先是受风寒,之后又中毒,还在北坳山的山洞里折腾了一夜,现在回到东五山的大通铺,席子冰凉。她憔悴得不行。其实她假扮柳枝是有破绽的,柳枝气色红润。她苍白的脸不知扑了多少胭脂才蒙混过关。
“多少女人也没有陆小姐的魅力,我还是第一次进东五山陪女人。”
“陈先生进东五山是因为犯了罪。”陆姩不冷不热。
陈展星示意狱警们出去。
他们一个个退出去。好像陈展星才是这里的典狱长。
探视房只剩二人。
陈展星低声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陆小姐,我真心赎罪。我蹲了半年,知道这里多艰苦。”陈展星打量她,目光游移间,定在她的耳垂上。她很久没有戴耳环,耳洞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针眼。他忍不住捏住她的耳垂。
她有些凉。
他的手却温热。
她甩了甩头。
陈展星怕她疼,放开了她:“你要对付我,应该离开东五山,到我身边来,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陆姩有直觉,陈展星和她之前对付的男人不一样,他很危险,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摆出占有姿态,他有色/欲,那只是表面,更深层的可能是他把她当成一个对手或者猎物,而且他享受狩猎的过程。
他太敏锐了,常常看穿她。和他交手,她胜算不大。
陆姩不动声色:“你要赎罪,不是应该待在东五山吗?”
“我想和你一起在这里熬,但我们的大当家不乐意。”陈展星说,“对了,我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金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