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敲着棍子:“上不上车?上不上车?”
陆姩扯开嗓子:“我们将来再重逢。快走!”
眼见其他人要占据车里位置,李黛不得不爬上了车,她挥手:“陆姩,我等你!”
陆姩看着军车远去,掉头去到另一监区。这里大门敞开,锁链被砸烂,关押在里面的革命党已经逃走。
她松一口气,放下心。
铁门大开,那些觉得自己排不上军车的人疯了似的向外冲。
典狱长朝天空开了三枪:“没有多余的军车了,剩下的明天再走。”
犯人们哪里听得进去,争先恐后。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日军就攻过来了,多留一天多一份危险。
眼见局势失控,典狱长面色严肃,下令射击。
“突突突”的枪声响起,倒了几个人之后,犯人们夺枪反杀。这时,人群里敌我不分。子弹射空了,双方进入肉搏阶段。穿着囚服的人,穿着警服的人互相打架,互相争夺。一个犯人抢了一辆军车,跳上驾驶位就要开车走。一群人追着。
陆姩憋紧一口气,直奔东五山门外。她一眼见到彭安的车,坐上去,握紧方向盘,手心直冒汗。她不大开车,但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放手一搏。
她听见越来越近的吵闹,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
彭安晚了一步。
他刚刚安排了陆姩的转运,东五山就突发状况。
陆姩的车尾消失在尘土时,彭安的车开进了大门。
他下车,拉住最近的一个狱警:“陆姩,c307,她在哪里?”
狱警的头上被砸出了血,晕沉沉。凡是拦路的就是敌人,他挥着拳头朝彭安砸过去。
彭安闪过,丢下这一个狱警。
出来的犯人穿着和陆姩一样的囚服,却不是她。那些惊慌的,恐惧的,一张一张脸在面前闪过,就是没有彭安要找的人。
他转头见到躲在树下的管监婆子。
管监婆子崴了脚,走不动,这时见到面前有一个阴影,她惶惶抬起头:“长官。”
彭安问:“陆姩,c307,你有没有见到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管监婆子紧紧抓住手里的钱袋子。她抖个不停,头发很乱,她来不及梳理就跑出来了。除了钱袋子,她还拿了一支长烟枪,背了个大包袱。包袱沉甸甸,把她的肩压得沉下去。
“女子区的人都跑了吗?”彭安又问。
管监婆子哆哆嗦嗦:“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彭安突然见到几个倒地不起鲜血淋漓的人,他立即上前一一辨认。
幸好,不是她。
彭安逆着人群往监区方向。
一个狱警认出了他。狱警好歹从彭安手里收过十几个大洋,良心尚存,说:“长官,你来干什么啊?逃吧,日军要打过来了。”
彭安:“c307在里面吗?”
“里面没人,全跑了。”狱警说,“他们跑得比我还快,监区已经空了。长官你别去找,典狱长刚刚安排了转移,c307也许已经坐上军车了。”
彭安再出来,发现去年停在这里的那辆车已经被开走。
她很聪明,肯定第一时间跑了。
可他的衬衫下直发凉。
大热天,他冒的居然是冷汗。
他与陆姩,就此谢幕。
车子歪歪斜斜,差点滑下田埂。
陆姩险险地踩下刹车。只要再往前一厘米,都得翻车。
车轮卡在路边,她不知要如何转方向。
这时,远方传来军车的声音。
陆姩弃车而逃。
东五山靠外的山路没有凶禽猛兽。深山里面据说比较凶险。她沿着蜿蜒山路藏起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有爆炸的声音自东五监狱传来。
天快要黑了。树丫上的猫头鹰收起双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乌鸦盘旋半空,发出粗噶的叫声。
一到夜里,山林非常凶险。路的延伸尽头也是山,那里有几户人家。只是,战争来了,不知那几户人家是不是也逃命走了。
陆姩决定下山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