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踮起脚,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几乎是脸贴脸,女人的五官被放大,她眉如月,修长,恰到好处,密密一排睫毛,将眼睛勾得如一汪清泉,红唇饱满。
像是花园里绽放的红玫瑰,花期正好,鲜艳欲滴。
他只知酒精能麻醉他的神经,没想到发烧也可以,身子沉甸甸的。他要去推人,却又像抬不起手,思绪变得缓慢,慢得仿佛能将她近距离的脸烙进记忆深处。
太近了,二人的鼻尖都能碰到,他闻到的又是属于陆姩的味道。
“你发烧了,烫得吓人。”陆姩夺过他手里的碗,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拿出布,给他擦了擦手。
“那些碗……”
“别洗了。”
“我要去买菜。”
“买什么菜,去床上躺着?”她赶着他走,“去去去。”
彭安一路被推上了床。可能是怕她又对他上下其手,他索性自己躺上去:“陆小姐,你中午想要吃什么?”
陆姩皮笑肉不笑:“你不好好休息,中午我就把你炖了来吃。”
她出去,装了一盆冷水,到楼下剪了一块花色的布,又进来了。
彭安阖了阖眼,再睁开:“陆小姐,我休息休息就好。”
“闭嘴。”陆姩把花布浸入冷水里,拧干之后,折叠成方形,放到彭安的额头,“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他沉默。
“问你呢。”
他望过去一眼。
“我命令你说话。”
“不知道。”他闭上眼,渐渐的,思绪停滞直至睡着。
他的呼吸平稳了。
陆姩帮他摘下眼镜,发现他不止额头发烫。她摸摸他的脸,他的脖子,又去拉他的手。
他一身都在烧。
“大弱鸡。”陆姩没好气地说,手上却细心地反复地为他更换额头上的布。
彭安的眉头越来越紧,汗从皮肤里渗出来,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陆姩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眉宇拂了一下。
病着的彭安特别乖,但却是辛苦的。
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高烧迟迟不退,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大房间的衣柜留有几件老板的衣服。
陆姩拿出一件灰色西装,以及一顶棕色礼帽。她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她的眉眼。
老板不是胖身材的人,甚至有点瘦,西装外套穿在陆姩的身上有些宽,但不至于太夸张。她系上扣子,又到仓库的小房间看了看。
货物箱上堆了些灰尘。
她用手掌沾上灰尘,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抹。她再到镜中打量自己。
灰头土脸,大概能蒙混过去。
临走前,陆姩望了一眼彭安。
他睡着了,但不安稳。
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凑到他耳边说:“乖,我一会就回来。”
昨天晚上,车子经过路口,陆姩注意到有一个药店招牌。她出门直奔药店。
她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老板一头忙着,头也不抬:“乜啊?”
要说在香港有什么不方便,就是陆姩不会讲粤语。老板显然不讲国语。她唯有用纸笔交流。她又问市场在哪里。
老板随手一指。
菜市场边上蹲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和马溜、肥强的气质很相近,比普通市民多出点仗势欺人的派头。
陆姩立即向岔路走。
她听见一个男人在喊:“喂,你!”
她脚下不停。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姩拽紧了药袋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