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见到一幢小楼。石柱窗户,花纹繁复,门上悬了巨大的沉甸甸的铜质门环,是相当复古的中华元素。
楼前没有人,二楼露台上,一个男人倚在栏杆边。
那人是陈展星。
她下车的时候,他已经下来了。
陈展星面色苍白,比上一次见面瘦削,但不曾收敛他的王者气势。
陆姩双手插进裤袋,没什么表情。
指望得到她的同情,那是天方夜谭。
陈展星展开一抹笑意:“陆小姐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他说话的气息不是往常平稳。她的脚上犯疼,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到了他的跟前。
陈展星抬起手,像是情不自禁,要去抚她的脸。
彭安目光如刃。
陆姩打掉了陈展星的手:“感谢云门救命之恩。”
陈展星挑起眉头:“陆小姐此话当真?”
陆姩不回答,伸出手去。她不知道子弹射进了陈展星哪一个部位,她摸索着,在他的胸上按了一记。
正中他的痛处。陈展星面色煞白,唇顿时失去血色。他不吭声,紧咬牙关,强忍痛苦。
“陈大少爷为了救我而受伤,不会将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吧?”陆姩欣赏他的痛苦。
“不会。”她是势均力敌的对手,陈展星尊重对手,愿赌服输。“这一笔账,我算到鹰记的头上。”
她弯起笑。
陈展星强撑,也笑:“带头袭击我的那人,名叫肥强吧?被陆小姐扎了一刀。听上去就像是陆小姐为我报仇,我大为痛快。”
“陈大少爷如果不好好休息,再被我扎一刀,那就更痛快了。”她盯了盯他捂伤的手。
陈展星的伤处发出钻心一般的疼痛,他喘了喘气:“折腾了一夜,陆小姐想必是累了。我安排了你的房间,是二楼最大的卧室,日常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歇一歇吧。”
陆姩:“我住这里不会有危险吧?”
陈展星:“我已经吩咐云门的弟兄在外守候,楼里上下只有你、我,以及彭安。陆小姐完全可以放心。”
“听陈先生的声音,元气大伤,恐怕想要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语带讥讽,“我很放心。”
陈展星的脸色有点绿。身为男人,被女人这般讽刺,大失面子。但又是事实。
陆姩没有再看陈展星绿的白的脸,径自上楼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陈展星又喘一口气。
“活该。”彭安没什么同情心。
陈展星靠向柱子:“按照时间,你们昨天半夜就该回来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路上坎坷,车胎被扎,后来又去了诊所。”
“她没事吧?似乎走路的时候不大平衡。”
“崴了脚,另外有碎石的伤。”到了陈展星面前,彭安不藏了,摊开手掌,“她的伤和我的类似。”
陈展星也没同情心,见到彭安掌上斑驳的细痕,淡淡问:“你们干什么事了?她的伤口会留疤吗?”
陈展星是两个问题连着问,彭安自动忽略第一个:“医生说等伤口结痂之后再做处理。”
“彭安,你和她的距离更近了。”陈展星别有深意。
“免疫了。”
“她又不是病毒。”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烦。”
陈展星哈哈大笑,扯到伤口,连忙止住:“那是你不明白女人的美妙之处。”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如果再劳心劳累,恐怕将来都没办法明白女人的美妙之处了。”彭安向里走,“累了,睡觉。”
*
自从逃亡以来,陆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神经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接二连三的意外来临,她太累了,躺下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
夕阳的红霞像一桶红漆,泼到了天上。
短暂的休息过后,陆姩又打起战斗的精神。
她出去,听见楼下陈展星在说:“对,就是上海的那个中村,我下午和他通了电话,他已经知会了日本商社的佐佐木。”
她静静听。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明天吧,彭安,就这么说定了。”
她放轻步子,慢慢下楼,贴紧墙壁。
陈展星似乎开了一瓶酒,和彭安说起红酒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