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门被推开,伙计站在外面,态度格外恭敬:“东家,您等的客人来了。”
宋谨垣满不在乎地抬头,在看见女子后倏地一怔,他喜欢美色,这一点在京城众人皆知,对于姜家这位少东家他也有过耳闻,在去衢州城时,也听说过姜家有女,乃倾城之色,他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
但如今真的见到了人,宋谨垣才恍然,原来传言不抵真相十分之一。
宋谨垣下意识地端正了身子,他轻咳了一声,站起来:“姜姑娘。”
姜姒妗抬起一双杏眸,她这双眸子生得过好,透彻干净,却也显得格外好欺负,只让人觉得她该是被捧在手心中千娇百宠,而不是抛头露面四处奔波。
姜姒妗在看见宋谨垣时也觉得惊讶,她听父亲说过宋谨垣,只道人年少有为,却不知道他居然这般年轻。
姜姒妗冲他点头:“宋公子。”
等二人都坐下后,宋谨垣转头吩咐:
“让人上一壶玉湖龙井。”
人是坐下了,但宋谨垣的心还没有收回来,他隐晦地瞥了眼女子挽起的乌发,心底暗道惋惜,也觉得有人暴殄天物,这般佳人娶回家不好好对待,居然舍得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真不怕被人欺负了?
姜姒妗不知道他心底想什么,她今日前来是有事,便也开门见山:
“宋公子,这门生意是你我两家早就商量好的,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宋公子忽然反悔?”
宋谨垣被问得有点哑声。
什么问题?生意来往,左右不过是个利字。
有人让的利益更多,他自然就选择了另一家,他在京城就有几家酒楼,更别说福满楼在全国各地开了数家分店,其中需要的粮食也不是小数目。
虽说是毁约,但宋谨垣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颇觉得理所当然,但如今对上女子不解的视线,宋谨垣却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出话。
他抿了口茶水,心道,毕竟是毁约,是他不道德在前。
宋谨垣摇了摇头,态度也算温和:“你我两家的交易是三年前定下的,这三年来,我也一直从姜家商行拿粮食,但如今有别的渠道找上门,我自然也要考虑一番。”
话说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够直白了。
至少姜姒妗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她轻蹙了蹙黛眉,宋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这也就代表了要满足宋家所需要的粮食不是个小数目,而能拿出这么多粮食的商行可不算多。
而这些商行,姜姒妗心底都有数,她很快有了答案,抬声问:
“宋公子接下来选择是商行难道是李家?”
宋谨垣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他和李家的交谈没有公诸于世,但这位姜姑娘能从他三言两语中就察觉到真相,只能说明她对这方面的行情了然于心。
李家,也是做的粮食生意,这几年才冒出头,对于李家,姜姒妗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总挂在口头上的薄利多销。
薄利多销,这个道理谁都懂。
但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总得有渠道收粮,收粮需要钱,雇工需要钱,这南北之地的运输也需要钱,去掉这些,做生意的也得赚点利润,否则,何必辛辛苦苦地跑商?
如今国内安稳,外没有战事,内没有饥荒,这粮食的价格也没有居高不下,一斤粮食约是十个铜钱,这是卖出的价格。
但李家却是能够将粮食卖到一斤约五个铜钱。
陡然折半,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低价。
而且,收购粮食也得三钱到四钱左右,李家这般做生意根本没得赚,加上人力物力,马车等消耗,他甚至要赔不少在其中。
偏偏李家赚得盆满钵满。
谁都看出其中猫腻,在江南一带,除了家境过于拮据者,少有人在李家商行买粮食。
毕竟,李家卖的都是陈米,如果只是陈米也就罢了,甚至这些粮食放不了多久便会发霉,当初这件事在江南爆发出来时,闹得不小,只不过后来都被压了下去。
没办法,这世间总有人吃不起饭。
有些人和事务,哪怕再昧着良心,他也有存在的道理。
说话间,茶水和糕点被呈了上来,姜姒妗虽然是商户,但并非没有见识,只一眼,就看得出这福满楼是费劲心思经营的,做的根本不是寻常百姓的生意。
越是如此,越要讲究食材的品质。
姜家是做生意,而不是开慈善,她得赚钱,但价钱也向来地道,尤其是当初看在宋氏背后的尚书府份上,和福满楼签订合约时本就让了一分利。
在姜姒妗沉吟时,宋谨垣也没有再隐瞒,他坦率地点头:
“李家给我的价格相较于姜家,要低上三分利,姜姑娘,你和我都是生意人,应该明白这个时候该做什么选择。”
姜姒妗和他对视,她杏眸透彻却也没有半点退让,平静道:
“宋公子,这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李家给你让利三分,他又能赚到什么钱?”
宋谨垣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提前验过了一批粮食,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姜姒妗摇头:“我在江南时,曾听过李家的一些传闻,宋公子如果执意要和李家做这门生意,不妨先打听打听李家的生意是如何做起来的。”
见她信誓旦旦没有一点担心的神情,宋谨垣眼底闪过一抹光彩,他见过许多女子,有冷清有柔弱,有对他不假颜色,也有对他谄媚献殷勤的,但很少在一女子身上见到这般神色,她在这一刻自内而外的自信,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茶水在白玉色的杯盏荡漾开,姜姒妗没有再停留,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