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弟子能够说出来的话?你、你在造谣,你在造谣!无知后辈,怎敢如此践踏我如梦世千百年的声誉!!”叶流裳奔下高座,来到游闻羽的面前,故态复萌,又想一掌打去。
却被祭出长剑的明澹拦在身前。
游闻羽无所畏惧,仰面直视叶流裳:“师尊师母待我恩重如山,他们的话叫我如何忍耐?”
“你胡说,你是为了脱罪在砌词狡辩!!”
“我看未必是狡辩。”
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许娇河终是缓和了过来,她想不管游闻羽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叶流裳先是伤她,现在又不管不顾想要掌击游闻羽来打她的脸,她决计不能够忍气吞声。
索性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顺势从座位上站起,冷着嗓音说道,“那日藏宝库内,乐情在事态还没有明了的情况下,频频对我语出犯上,甚至言语阴阳怪气不够,竟还想抽出鞭子来打我。”
“叶尊主若不信我的话,当时云衔宗、如梦世的弟子皆在,我派宗主和叶尊主宗门的纪云相皆可以证明,再不济把参与者全部叫过来对峙一二也可以。”
叶流裳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看向在旁不曾出声的纪云相:“这是真的?”
纪云相滞涩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才缓缓点了点头。
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肯定了乐情的无礼在前,这下叶流裳再怎么不肯承认,都反驳不出话来。
她目露失望地看了纪云相一眼,而后愤然拂袖转身,重新回到座位上,调息片刻,变了副面孔说道:“就算是这样,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洞天内也有不得随意戕害同道者的规矩!乐情二人冒犯无衍道君和娇河君,此事或可以通知本尊,或可以上报明宗主,再由我们二人商议决定惩罚。”
“观渺君此举不仅狠毒,而且僭越,依旧有些说不过去!”
面对叶流裳的有心偏袒,许娇河底气十足,她皮笑肉不笑地回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是不假,但大家也都说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怎的叶尊主闻听自己弟子犯下的罪过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着我怀渊峰弟子的失误就穷追不舍?”
“更何况,修仙先修德,如果闻羽面对别人侮辱自己的师尊师母,一颗心都感到无动于衷,那他还修什么仙、证什么道?就算飞升了也不会是一个好神仙!”
“许娇河你!”
一番逻辑缜密、严丝合缝的攻击,叫处于盛怒状态的叶流裳气得红了眼睛。
她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
一时间心中将许娇河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明澹亦于此刻不认同地蹙起修眉:“叶尊主,你我俱为一宗之主,做事还需立身为正。”
“本尊何时立身不正?”
“你们云衔宗的弟子杀害了我的两名徒弟,安敢如此振振有词!”
眼见叶流裳失了理智,又招架不住明澹同许娇河两人的连番炮火,就连原本他们占理的娲皇像一事都要抛诸脑后,纪云相也顾不得遵守小辈不得随意开口的礼仪。
他只身向前跪在殿上,双手执礼举过头顶,唤了一声:“师尊!”
譬如炭火烧至通红时,迎面而下的沁凉冰水。
叶流裳被纪云相喊得一个激灵,顿时冷静了几分。
她看了看跪在游闻羽身边的爱徒,又分别望向道貌岸然的明澹,和脸上明晃晃挂着报复二字的许娇河,忽然想起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尚有一人从未表过态。
于是她调转枪口,一双恼意未褪的眼睛望向不置一词的纪若昙。
问道:“本尊听闻在如梦世时,观渺君就对自己的师母诸多看顾,关心之情更是甚于旁人许多,面对这般情谊深厚的弟子,不知无衍道君有何看法?”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天
叶流裳的话问出口, 清思殿内原本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久久未语的纪若昙,许娇河的心亦是高悬到喉间。
按照叶流裳不依不饶的性格,假设纪若昙的态度间也流露出打算重罚游闻羽的意思, 那她肯定会一再纠缠不休, 非要让游闻羽去了半条命亦或者成为废人不可。
游闻羽的事,是她为了偿还的救命之情, 也是一次对于纪若昙的试探。
看看他应承了自己的要求以后, 究竟能够容忍到何种地步。
倘若第一次就失败, 那这承诺不入眼也罢。
许娇河微微鼓起脸颊, 目光盯住纪若昙一刻也不肯放。
她见纪若昙没有立刻说话, 便借着两人交叠在扶手上的宽大衣袖, 悄悄探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沁着凉意的指尖,相较常人更低的体温,无一不证实了纪若昙是个冷心冷肺的主。
许娇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管他人能否看出来她与纪若昙之间的勾当, 清亮的目色含着两汪浮动的水光, 可怜巴巴又殷切地注视着纪若昙。
她甚少有恳求他的时候。
过去大部分的岁月里,二人相见,为了不落下风, 她都伪装的如同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母鸡。
她竟然为了游闻羽求他。
纪若昙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酸涩顺着血液涌上天灵盖, 个中滋味唯有他自己知晓。
游闻羽说的不尽然是真话。
不错。
当时他寄身于柳夭剑内, 被游闻羽带出了封存的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