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被抱了一阵,又不好意思起来,扭动着身子在纪若昙的怀抱里娇嗔道:“你以为我来看你,真的就只是因为想你呀——且先放开我,自是有旁的要紧事要与你说!”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零七天
纪若昙做出凝神倾听的姿态, 却没有放开许娇河。
反倒紧了紧怀抱,靠在她耳畔轻声道:“起先你不说,我并不觉得……如今你一提, 我方才发觉这洞府之内, 多你一人的体温,竟是这般暖和。”
这番言语换作任何一个人来说, 许娇河都要唾弃他们拥有调戏自己的嫌疑。
可纪若昙如此一本正经、月朗风清, 仿佛只是坦然地叙述了内心的实话。
许娇河咬着饱满的下唇, 面颊上被吻过的地方又发起热来。
她暗自指责自己没出息, 不敢再接纪若昙的话, 从灵宝戒内掏出明澹赠与的宝珠, 递到他眼前:“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只好问问你这个收礼者的意思。”
“这是什么?”
疑惑的下一瞬, 纪若昙陡然感觉到来自明澹身上的灵力气息。
许娇河顺势把明澹在濯尘殿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于他, 临了又赞其两句:“虽然闻羽之前曾提醒过我宗主的心有谋算、城府很深,但我想着,深归深, 毕竟他坐在宗门之首的位置上, 这般行事也无可厚非。况且我入宗这七年以来, 他到底没做过伤害我的事, 还常念着与夫君你的情谊看顾于我。”
听了许娇河的话, 纪若昙微微皱眉:“你认为, 他看顾于你, 是看在我的情面上吗?”
“当然了,若非将你看作半个弟子, 宗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宗主理我一个普通人作甚?”
许娇河不曾领悟他的言外之意,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纪若昙一低眸,带着审视的目光便凝固在许娇河的掌心。
他望着那颗精纯无瑕的宝珠,仿佛一池清可见底的清水,稍一定神便能瞧见灵力汇聚的核心。
少顷,纪若昙道:“我执掌剑阁,地位高出两位长老不少,名声在外,亦不过低于宗主的头衔半分,一个立于山巅之上的宗门,内部却是二者分庭抗礼,你认为名义上的掌权者会甘心让步吗?”
他说得曲折而晦涩,以许娇河的脑子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想提出自己的不解,纪若昙却兀自转移话题:“在你心中,宗主是不是很好?”
许娇河下意识想回答“好”。
可她分辨着纪若昙的态度和语气,发觉似乎这个答案并不符合对方的预期。
只是要说“不好”,也实在有些昧良心。
许娇河左右为难,索性仅仅陈述客观事实,将结论交由纪若昙自己判断。
她陷在温暖的怀抱中,稍稍调整了下姿势,用尽量委婉的口吻说:“我不是很懂人与人之间的利益谋算,只是夫君你也清楚,我的出身和天分摆在那里,早些年宗中除了秉礼长老待我还算宽和慈爱以外,其他的弟子阁主,哪一个不是见了我面上客气,实则背后极尽嘲笑贬低。”
“也只有宗主,这些年从不会看不起我。”
“他看向我的目光,跟看向那些有天分、有背景的弟子都是一样的。”
“……对我而言,一视同仁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许娇河也不知纪若昙到底有没有在听。
她打开了话匣子,见纪若昙没有冷声阻断,便径自絮絮下去:“当时夫君你随同柳夭一起被封印在楼阁之中,面对来势汹汹的叶流裳,宗主一直试图将我保全,尽管后续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但是人生在世,就算是父母亲族,有时也未必会全心对我,他能这样,已经称得上是个好人了。”
好人。
两个字碾在纪若昙的齿间,被他来回咀嚼。
他忽觉在这等时刻,自己似乎也看不透许娇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浅得就像是手中一眼望到内里的宝珠。
醉心富贵、爱好张扬。
对华服美饰、金屋银设有着永无止境的追求。
然而对上人心,她又仿佛十分容易满足。
哪怕对方靠近她、照亮她,携带着叵测的念头,她依然能够笑意盈盈地称其一句“好人”。
酸涩的滋味再度占据纪若昙的心脏。
与见到游闻羽同许娇河亲近时,酸涩到快要腐蚀理智的感觉不同。
他当下的情绪是沉甸甸的。
沉到化作雨落时,坠在屋檐下将坠未坠的雨滴。
他很想告诉许娇河,她应该是骄傲而自爱的,不要被一些别有居心的好所感动,应该骄傲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她的爱,亦或者值得她去无怨无悔的爱。
但话语涌向嘴边,他说给许娇河听得却是:“也许宗主待人接物,真的很能够面面俱到,可我学不会这种一视同仁的好……因为有些东西,我只想,也只能给你一个人。”
许娇河怔忡。
几秒后,她眼下的热意弥漫到了整片肌肤——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燃烧。
她只好在心里胡乱腹诽“让他模仿,又没让他超越”来试图转移注意力。
没什么效果,心脏依旧快得如鹿乱撞。
许娇河下意识蜷起手指,掌心被体温熨上几分温然的宝珠于此刻显出了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