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篆脱离手指,于空中化为一团灼热的火焰,飞向琉璃鼎底部。
安静躺在鼎中的灵材受热收缩,紧接着一股股色彩各异的灵气溢出,交融成为乳白色的水液。
咕嘟。
咕嘟。
咕嘟。
许娇河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液沸腾,只觉得自己的心亦被煎熬着,发出不堪承受的求救声。
和纪若昙断契之后,自己真的能够跟明澹顺利结契吗?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自然而然地提到这件事,且不引起他的怀疑……
这几个问题她想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得出结论。
倒是琉璃鼎内的水液率先从一大炉子,被火焰熬制收缩成了小半碗。
明澹适时提醒:“娇河,你该把药引放进去了。”
许娇河乍闻明澹亲昵的呼唤,转过头去,冷不丁对上他情意绵绵的眼眸。
为了不穿帮,她故作赧然地颤了颤睫羽。
最后是封在白瓷瓶内的、纪若昙的心腔血。
柳夭剑锋上残留的不多,仅仅盖过一个瓶底。
许娇河揭开顶端的朱封,珍而重之地把它倒入其中。
血液一滴一滴坠入浅色水液。
许娇河在内心默默说了无数遍。
对不起,纪若昙。
心腔血混合的瞬息,水液上方聚集的灵气一震,水液从乳白迅速变为鲜红。
许娇河感觉到纪若昙存放在自己体内的本源之力蠢蠢欲动起来,尽数汇聚在心脏附近。
“唔——”
她捂着胸口,弯下腰去,难受地低哼一声。
“怎么了?”
明澹关切询问。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心脏不太舒服。”
许娇河忍痛答道。
闻言,明澹踌躇片刻,凭空生出一只玉碗,将断契汤倒了出来,递到许娇河面前,劝慰道:“忍一忍吧,或许是你身体里属于纪若昙的本源之力受到了断契汤灵气的影响,才会发生躁动。”
“不论如何,只要喝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许娇河按住心口的手掌不放,缓缓支起腰肢,轻声道:“是啊,都会结束的。”
本源之力附着着她的心脏,跳动的震颤感益发激烈。
她注视着星河倒悬的夜空,忍不住思念起相隔万里的纪若昙。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有了两面仙器力量的修复,命门受损的伤势会不会很快修复。
像是为了应和许娇河的思念,下丹田处沉寂很久的莹骨也释放出暖意融融的温度。
仿佛在告诉她。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和决定,纪若昙的情意就如同这根莹骨,永远洁白,永远寂静守护。
许娇河的心越发温暖,也越发疼痛。
但她微笑了起来。
没有看向明澹,只对着阔大天幕衷心地许愿道:“一切都会好的。”
言罢,她仰起面孔,将断契汤一饮而尽。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原来承命者的契约从来都是公平的。
它令纪若昙承受一剑, 交付对于修士而言最为珍贵的心腔血。
而作为另一方的约束者,许娇河也要承受对应的血肉剥离之刑。
佯装潇洒饮下断契汤的一瞬,许娇河只记得巨大的痛苦如海潮般将她吞没。
无形的怪力搅动着心脏和本源之力的连接处, 灼热跳动的脉络被生生撕成两半。
她痛得跪倒在真境的池面, 整个人弓成一只熟透的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