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德年你用不了,撤了吧。你若想做个明君,礼部的张叔礼酌情用。你若想学天上所学,他桃李虽多,但思想冥顽。和虞德年一起撤了。另有户部……”
景长嘉将六部都数了一遍,最后又把人选绕到了何清极身上:“你和他合作得很好,但也要当心日后他用尊师重道压你。但那应当是许久以后才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最后,蔺获……”
蔺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若是在京中不开心,便走吧。”景长嘉柔声说,“你若要走,手下无人我也不放心。便去找松吾,让他带着人与银钱,与你一道走。你若是不走……就替我照顾着点松吾。”
蔺获洒然一笑,眉间郁气尽去:“我是镇抚司的指挥使,怎么还让你操心上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
“那便这样吧。”
“嘉哥!”
听见景长嘉想要告辞,杨以恒立刻喊道:“你以后会看我吗?”
“我很忙。”景长嘉说,“我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那你……”
“山高水远,各自保重吧。”景长嘉看向蔺获,冲他露了个笑脸,“再见予之。”
蔺获眉目柔和地看着他:“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一落,明瓦顿消。
杨以恒呆呆地看着明瓦方向许久,才喊:“重新端一碗药给朕。”
王公公一听,连忙退出去重新熬药。
“蔺爱卿,今日之事我信你不会对人言。”杨以恒平静地看着蔺获,“退下吧。”
蔺获迟疑一瞬,才道:“陛下伤了心经,恐伤年岁。近日好生休息,臣告退。”
杨以恒低笑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好好的喝了药,认真的批了奏折,让人去免了通天塔的徭役,亦准备第二日上朝再谈农税之事。
可直到第二日的明瓦亮起,他才真正的知晓景长嘉所说“弘朝的一切与他无关”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七哀诗》王粲
第二日明瓦亮起时,依然是一个小朝。
杨以恒吐过血后,又烧了一整晚。临天亮了才刚刚退烧。虽撑着上了朝,但精神一直不济。
朝上户部与工部也不知是得了什么信儿,今日竟也不吵了。
杨以恒看着他们低眉垂目的模样,心中嘲怒,面上却平静如水。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一道中年人的声音。他用着不标准的官话说道:“小朋友们,今天我们来学唐诗三百首的第一首。”
朝中低眉垂目当鹌鹑的大臣们齐刷刷地扭头,神色惊疑地看向殿外。
杨以恒沉着脸走下龙椅,在殿门处顿住了脚步。
天上的明瓦里,出现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一个长相普通、脸上带着镜片的中年人。他身旁是一块黑色的大板子,上面写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杨以恒看着他,心里犹如被塞了一块巨大的冰,正带着他沉甸甸的下坠。
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这个意思……
在他身后,朝臣已经乱了起来:“这是谁?”
“云中郡王呢?”
“郡王爷难道出事了吗?怎么会是个……这样的神仙?”
这样的神仙,与他们又有何不同?怎么就能当神仙了?
杨以恒听着他们的话语,抿紧了嘴唇没有做声。
只有他知道,他的哥哥没有出事。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没有了云中郡王的明瓦引得朝野内外俱惊。便是连那些争吵的学子们都不再吵嚷识字的问题,而是惊惶与云中郡王一言不发的消失。
官员们紧闭房门,加紧约束家中眷属与衙门手下,现在这些时日可万万不能做任何错事。如若惹出些事端,恐怕神仙也难救。
礼部尚书张家更是惶惶。
“这到底是如何?”张家夫人低声问儿子,“难道是你父亲那些诗文,惹恼了那位?”
她手指朝上,悄悄指了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