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上一世没有长过冻疮,但经验告诉他等到春暖花开之时,这东西便会自己消失。
反正去了桃延郡还要继续挨冻,现在泡了也是白泡。
江玉珣迅速说服自己把刚没入汤药的手指抽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处理残局,用完晚膳的应长川竟在这个时候走入了舱内。
他站在舱门处,直直地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青紫中隐有溃烂的右手上。
“爱卿不是说不严重吗?”说话间,天子已快步走了进来。
应长川吃得这么快?!
江玉珣心虚地将汤药在了背后:“今早食指有些泛红,臣也没有想到去逛了一圈之后,竟然变得这样严重。”
应长川站在江玉珣面前,沉声看着他道:“爱卿既知严重,为何又要倒掉汤药?”
“因…因为……这汤药有些过分刺激。”江玉珣鲜少见到应长川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他的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天子没有说话,直接把江玉珣藏在衣袖中的手抽了出来,一回生二回熟地替他挽起了衣袖。
江玉珣被他吓了一跳:“实在是不必了,陛下!”
谁知应长川非但没有停手,甚至……不由分说地握着他的手腕,一道浸入了汤药之中。
江玉珣连忙道:“这汤药非常辣手,陛下小心。”
“无妨。”
应长川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且整整大了江玉珣一圈。
他轻轻松松便将身边人的手裹在了掌心。
应长川虽养尊处优贵为天子,但多年的戎马生涯仍将他的皮肤晒成了浅浅的蜜色。
相比之下,江玉珣被风雪冻了一天的手显得格外苍白。
应长川似乎不觉得这汤药辣手。
他一手握着江玉珣的手腕,一手撩起水朝江玉珣手背上的伤处淋去,动作格外仔细。
两人的手指纠缠于水下。
墨色的汤药轻轻坠入盆内,生出一阵细响。
……江玉珣忽然觉得,舱内的气氛不大对。
他忍不住移开视线,略不自然地开玩笑道:“臣的手是有些多灾多难,但好在都是小伤……虽然麻烦但不怎么碍事。手嘛,能用就好。”
应长川忽然蹙眉,握着江玉珣的那只手也不由微微用力:“能用就好……爱卿当真大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子的语气似乎在这一瞬变得有些冷。
江玉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对方。
我自己的手还不能自己处置了?
他没忍住暗戳戳怼了一句:“臣手如何自己最为清楚,陛下这话说的好似比臣自己还在意这只手似的。”
应长川垂下眼眸,继续替江玉珣淋药。
他的动作轻缓而随意,语气也是同样的轻飘。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似一阵冬雷在江玉珣的心间炸开。
墨色的汤药顺着二人纠缠的手指滴了下去。
应长川的声音与水滴一道坠地:“是。”
……是?
他,他怎么说……是?
江玉珣的呼吸乱了一瞬。
伤处的刺痛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麻。
他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却正好轻轻撞在了盆壁上。
“别乱动。”应长川把他的手抓了回来。
“哦……好,好的。”
在寒冬天气里放了一会的水已由烫转温。
墨色的水流似一只小小的黑蛇,在二人的指间游动。
天子一边替江玉珣淋药,一边漫不经心道:“爱卿自己不留心,孤再不多替爱卿在意,这只手怕是要不了了。”
江玉珣下意识放低声音,心虚地说了句:“……也不至于。”
寒风中走了一日的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乍一听这话竟如耳语一般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