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2)

“我也好久没有啦,我也是人……摸一下不算强奸吧?”

咣当!

马振坤起身的同时一脚把身下的座椅踹到身后腾出地方,接着迅速锁定了立在审讯室里的一根拖把,绕过程兵,抄起拖把就要上前。

廖健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马振坤刚站起来,两个人就一同冲向拖把,两个人的手几乎同时碰到了拖把杆,廖健的手按在马振坤的手上,拖把杆被强大的角力震得一阵发抖。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马振坤和廖健的配合非常默契,呈现出的感觉就是马振坤已经忍无可忍,但廖健仍在遵循规定。实际上,这是一场戏,为的就是给王大勇带来更大的压力。

廖健生生掰开了马振坤按在拖把杆上的手,又把他按回椅子上。这个过程中,王大勇一直没说话,且没看马振坤,他就那么盯着程兵,目光里充斥着看马戏团小丑表演的不屑。

程兵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把王大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接着,他扔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杀手锏。

“王大勇!”程兵的声音短促而有力,跟监狱里叫犯人姓名的管教一模一样,他相信,王大勇这种多次“进宫”,屡抓屡犯的老油子,这种声音绝对带着强大的威压,“你觉得把事情都推到王二勇身上你就没事了?”

接下来,程兵每说一句话,就把装着证据的透明文件袋往王大勇眼前招呼。

每个文件袋都落在审讯椅前的地面上,是方便恰好能让王大勇看见,但又不让王大勇看清里面内容的角度。

“四川浦江!”

程兵甩出去年四川浦江716入室盗窃杀人案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和921案的乳突线对比的报告,这一下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只是帮自己,和在审讯室熬夜的三大队兄弟们甩的,他的愤恨还带上了在icu里和死神搏斗的老张,以及手足无措,只剩祈祷的,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守护的胡大姐。

“重庆涪陵!”

文件袋里装的是几张重庆涪陵312入室盗窃杀人案现场取证的照片,其中一张空调外机的照片放在最上面,跟921案主卧空调外机上的鞋印如出一辙。

听到重庆涪陵的地名,王大勇又开始抖腿。这时,一点审讯经验也没有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大勇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这次毫无节奏,甚至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双腿的抖动跟之前那个运筹帷幄,有恃无恐的他判若两人。

“湖南耒阳!”

耒阳位于湖南省南部,五岭山脉北面,地处衡阳盆地南缘向五岭山脉的过渡地段,离本市很远,程兵摔下湖南耒阳县615案的卷宗,就是要告诉王大勇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大勇的身躯也开始跟着双腿一起颤动,这种颤动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完全来自潜意识,他已经彻底慌了神,双手上下翻腾着,似乎想用手按住自己的双腿,但根本做不到。他之前给自己设置的几道防线被程兵这三甩击碎的无影无踪。他的面部也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你最好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在我们这里审完戴上脚镣出去就毙的人多了,但你也不是没有出路。”程兵的语气变得非常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家里嘱咐自己的女儿慧慧出门要注意安全一样平常,这种前后的落差像一把利剑直穿王大勇肮脏不堪的心灵。

“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

“也是给你唯一的机会。”程兵又加重了语气。

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

程兵突然支起上半身,直接扑到王大勇面前。

“我问你,王二勇人在哪里!”

王大勇已经抖若筛糠,可以相信,就算是经历过无数次训练的各国特工,在这种压迫下也说不出一句假话。

“我不晓得,我们担心两个人一起目标大,就分开跑了……”

这个答案显然得不到程兵的认可,他乘胜追击,再问:

“9月23号晚上,星期天。”加上具体的礼拜几,也是审讯的教科书之一,这样,嫌犯连回忆9月23日到底是哪天的过程都没有,程兵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完全无法思考,凭借潜意识说出自己的答案,“你去过向阳巷吗?”

审讯室内的四个人都在期待王大勇的答案。

这个答案对三大队来说,不敢说和921案的案情一样重要,但起码是排在案情之后第二顺位的口供。

因为老张还在icu里躺着呢!

他身上插的那些管子,输入的药液和输出的污垢,每一秒不仅消耗着老张家摇摇欲坠的经济情况,还击打着程兵的内心,每击打一次,程兵心中放老张假的愧疚就增加一分。

就在这一刻,如果一切顺利,921案的一个重要嫌疑人吐口了,就算没有在案发五天内将王大勇王二勇两兄弟一起捉拿归案,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程兵也有跟陈局斡旋的余地,程兵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老张的工伤申请通过,这样老张的医药费报销也有了保障。

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王大勇平心静气地说:“没去过,那地方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除了程兵,还有马振坤、廖健和小徐,每个人都倍感挫败。

接手921案以来,程兵第一次感觉到累。

那不是生理上的累,程兵曾带队追捕要犯,那种风餐露宿的熬,不知道比现在苦了多少倍。

那种累也并非简单地来自心理,从警多年,虽然921案性质极其恶劣,但最罪恶的永远是人心,比王大勇更残忍,更灭绝人性的嫌犯程兵也拿下过,那时的军令状比这次走钢丝得多。

可以说,跟以往的全权掌控节奏相比,这次的审讯,程兵是有些失态的。

那是因为一种只有程兵自己才知道的,隐匿的压力。

办案期间,他的耳边总能回响起妻子刘舒的埋怨。

“为什么?这几天我都睡不好,你整天不在家,我又要上班,没有防盗窗我根本不敢把慧慧一个人放家里。”

以及女儿慧慧的那两句话。

“程队,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程队呀程队,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慧慧的脸就浮现在程兵面前,这张面孔一会儿和慧慧从发出第一声啼哭的面容重合,一会儿又附着到了那个躺在次卧主卧走廊之间,颅上已经破碎不堪的十四岁少女脸上。

程兵被压力推到了悬崖边,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站住了脚跟。

但面部表情是控制不住的,不一枪崩了王大勇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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