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
“罢了,你去吧。”顾世安头疼地道。
当资质超然的孩子收进来叫他连个响儿都听不到,他还怎么好意思问下一拨学生要束脩银子呢。
气闷一阵犹不放心,顾世安又叫住他问了句:“字练得怎样了?”
“在临摹柳体。”卫景平回道。
“上大人”那一口溜终于写完了,程青说他进步很大,又给了他一本字帖,让他拿去临摹。
顾世安点点头,又道:“学过韵了吗?”
“夫子您前几天刚讲过。”这是问作诗的,顾世安前几天授课的时候讲了五言诗,卫景平记得清楚:“学生都记了笔记,回家有复习。”
“学诗不能光靠先生授课,”顾世安思索着道:“要时时留心,多琢磨。今上恩科取士不仅看重文章,还好唐宋,文章之外,殿试还要问诗作对子,别的地方的私塾,学生入门不久就是要学作诗的。”
一旦读熟了“三百千”,就要尝试着引导蒙童去吟诗作对了。
卫景平心中叫苦不已:“……”
他明明是跟着白鹭书院的授课节奏走的,为何夫子们都要他提前抢跑卷起来呢,上次温之雨直接问他四书五经读到哪儿了,这不,顾世安又明里暗里要他立刻马上抓紧学作诗,一个两个都这么急吼吼的。
卫景平一直觉得,八股文章还能按着套路勉强学上一学,作诗要有情怀有天赋,这两样他哪一样都没有,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他又想着,只要学好做八股文通过乡试考个举人,会试中不中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哪儿想过那么大的事。
心态先这么一摆烂又释然了。
“学生‘三千百’尚且没仔细读完。”卫景平苦着脸道。
他后悔了,就不该来顾世安面前晃,叫他看见自己。
顾世安道:“作诗和读多少本关系不大。”
卫景平:“……”
“学生或许不擅长作诗。”他心虚地道。
他一个当了一世说大白话只会“卧槽”“牛哇”的小老百姓,忽然说要他从事作诗这么高级的活动,能莽着上吗?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诗经》。
论张九龄与贺知章诗
◎敢情顾世安要把他培养成县试的头一名案首啊?◎
顾世安面如沉水:“作诗, 你非学不可。”
卫景平:“……”
哎哎,顾财迷, 你这没商量的口气有点败好感哦。
“先生说的我记下了, ”他没什么底气地道:“学生留心慢慢琢磨。”
顾世安今天好兴致,都聊到这里了还没打算放过他,又问:“作诗,该学谁?”
卫景平又卡壳了:“……”
《旧唐书》中记载, 白居易白大诗人认为:“举才选士之法, 自汉策贤良, 隋加诗赋。”说是科举自隋朝开始加进去一项作诗, 然而隋代科举并不怎么成规模, 所以真正考诗赋,是从唐代开始的。
唐代的科举考试加入了试诗贴, 这是科举专用的说法,抑或称之为“赋得体”, 是标准的律诗, 其诗大都为五言四韵、六韵或者八韵的排律, 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 冠以“赋得”二字,并限韵脚。
科考的时候律诗都要选韵, 规矩和讲究很多,重重限制之下,出彩或是所以流传下来的不多,卫景平只记得钱起有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看, 连唐朝科举上的诗都传不下来, 说明唐朝的文人在科举中作诗也不是那么有灵感的,说不定像八股文一样,只在意套路了。
独属我大唐的科举中以诗文取士,大唐的名家诗人之中张九龄和贺知章中过状元,想来这二位先贤是上佳之选,卫景平慢吞吞地答道:“学生有意学张九龄与贺知章。”
顾世安道:“张相诗风清淡,一扫六朝绮靡诗风,语言以素练质朴取胜,寄意深远,可学。”
卫景平以为他这回总没问题了吧,说了这半天也该口渴了打发他走找点水喝什么的,谁知道顾世安还在滔滔不绝:“贺诗洒脱豁达,可先学。”
先学贺知章,后学张九龄。
卫景平:“……“
这学谁的诗还要有个先后次序,真臭讲究。
转念一想,上辈子所受过的系统的语文教育,似乎也是从贺诗开始的,比如小低年级的《咏柳》《回乡偶书》,大概到了高中才开始学张诗“海上升明月”这样的,这才信服了:“学生明白。”
抬脚要告辞,他又站住问了顾世安一个问题:“先生说过今上好唐宋,取士时看重诗文,那院试乡试的主考官呢?”
会不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到时候变相地搞成以诗文取秀才举人吧。
药丸。
顾世安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你三年之后县试应试之前,总要有一两首让人称道的诗在士子中流传出去,这样才能更稳妥地考中案首。”
譬如两个人的试卷评分一样,分不出伯仲,这时候以什么定案首呢?
自然就看谁的名气更大了。
卫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