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益发再糊涂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孙女入夜了还与男子待在一处,哪怕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于是这回没有再纵容徐稚柳,抓着她上了马车。
李樯负手掐着手心,强迫自己目送马车走远。
等徐益发消失不见,李樯才猛地转身。
而街角空空如也,只有不断流动的、模糊的人群。
◎告别的时候就应该说些告别的话◎
李樯不能立刻回去, 他和徐益发还有些应酬,以及不得不商讨的事情。
在一边聊着的时候李樯一直都分出了一半心神在想别的。
他并没指望胜玉在看到那一幕后还会无动于衷, 但是在回到小院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一套完整的用来解释的说辞。
但是在迈过小院的门槛后, 他又有些乱了。
第一句不知从何说起。
胜玉在院子里等他,也没给他第一个开口的机会。
看到李樯进来,胜玉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走近了, 才说:“我不是说了, 你要成婚的话, 要提前告诉我吗。”
李樯静了片刻。
原先的规划全打乱了, 他试图稳重地分辩:“胜玉, 我跟徐家只是一场交易。”
“交易?”胜玉喃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像是有点被刺痛了, 移开了目光,看着别处地砖的缝隙, 说, “秦晋之好嘛, 我知道的呀。”
李樯松了口气, 又再一次地强调:“你不用放在心上,这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胜玉还是看着别处, 眼神清澈又有些懵懂,像清晨花叶上的露水,带着一点点的忧郁和好奇,“李樯,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断了呢?”
事到如今, 她是真的有点想知道, 李樯什么时候才算是腻了这个“游戏”。
李樯眼睛霍然睁大了些, 像是被人踩到小脚趾一样,差点跳了起来。
“胜玉,你在说什么,我没打算断!”
胜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可是,你要,成婚。”
李樯拧着眉。
“胜玉,你根本没必要在意徐稚柳。”
胜玉无声地笑了笑。
“是吗?”
她说,“看来徐小姐很大度。”
李樯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愈加发虚。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跟胜玉说明其中的利害,说清自己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但是又觉得那些算计实在无聊,不值一提。
最后只说:“胜玉,我们还是同从前一样。”
胜玉没有接话。
同从前一样?
怎么一样。
她甚至在心中玩笑,李樯是不是觉得他与柳小姐成亲人手不够,还需要带上她在一旁给柳小姐送礼物。
李樯看着胜玉的面容,他发现,大约是经历了一些事情,让胜玉跟从前也有了些变化。
有时候他也无法立刻分辨出胜玉的喜怒,比如此时。
他忍不住又重复说了一遍,想要得到胜玉准确的答复。
“胜玉,我们得永远在一块儿。”
胜玉脑海中长长的思绪终于停止了,她笑了笑,长舒一口气,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只装好的小箱子。
她把箱子的纽扣打开,给李樯展示里面的东西。
她自己也垂目看去,低声说:“看看吧。”
那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大额银票,还有一些文书。
挺丰厚的,但对李樯来说不值一提,因此他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就又回到了胜玉脸上。
不知为何,李樯有些紧张。
“怎么了,胜玉,你让我看什么?”
“看我有没有多拿你什么东西。”胜玉说着,自己又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其实哪里还需要再看呢,在等李樯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整理了无数遍了。
“李樯。”她郑重地看向对方,不闪不避。
面容上没有刻意修饰的笑容,也没有多余的哀伤,堪称肃穆,仿佛一生之中最后一次的凝望。
“你刚在雨灵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还挺好玩的?我是潦倒的样子让你觉得比较好笑,还是敬畏你的样子让你觉得比较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