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2)

三人只好于水榭中留歇多时。

闲谈过一圈,便由柳氏继续动情叙讲着驸马幼年趣闻。

元承晚听着“体贴”、“心善”这般陌生的字眼,好似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所幸此间多有一人陪她听“柳婆卖儿”,还不时谑言相讥,反唇调侃。

也叫修养甚佳的长公主不至于如坐针毡,元承晚对裴无咎这小郎君观感甚佳。

她所料的确不错,裴氏的任何一人都比裴时行来的顺眼。

不过既已成婚,只要他不闹什么幺蛾子,元承晚都愿意宽容他三分。

可惜裴时行向来不懂珍惜她的宽容。

塌房

道清是眼见着前段时日的郎君看了多少荒唐书,又做下多少无用事。

看得多了,他几乎对这河东麒麟子自幼便被称颂的颖悟之名起了疑心。

可如今连他都跟着鸡犬升天,入住了王府,便知郎君果真是得了道。

其实男子贵在知足常乐,虽殿下将人娶进门便冷落一旁,甚至避而不见,不听通传。

但郎君能在颐山房安然住下已是很好很好。

可惜裴时行显然是个不知餍足、野心勃勃的郎君。

“道清,你替我寻个铜丝锯来,记得要找截锯。”

道清看一眼乌木书案后正凝神临碑帖的锦衣郎君,几乎疑心自己生了幻觉。

却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下笔有力,口中继续道:“如今正是白蚁分飞繁衍之季,另寻几截白蚁寄居的朽木。”

“记得隐蔽行事。”

裴氏门风严正,故而道清侍奉裴时行的规矩便是不可忤逆。

纵郎君的要求再是古怪,但没法子,他只好皱着眉替郎君去备好物什。

裴时行觑到道清在原地踟躇片刻,终究听命离去。

再垂眸望一眼元书纸上字迹,“近水楼台”四个字舒展有力。

端的是劲骨丰肌,竹香清幽。

他满意地勾了唇,继续提袖起笔。

道清却不似裴时行从容。

他临出门时遇着听云听雨,腼腆的小郎对着往日美艳亲和的两位姐姐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异常狼狈。

他知晓,他这下是真狼狈,同郎君主仆二人狼狈为奸的狼狈。

兴许还有即刻便要被扫地出门的狼狈。

裴时行一早便勘探好颐山房的构筑。

主屋四扇三间,抬梁式建构,配的是单檐歇山顶。

有道清从旁助力,他挑了主梁之上纵横重叠的短梁,分别锯了一截枋和一截檩,锯口坑洼不齐。

而后将白蚁和朽木一齐置入。

静待屋塌。

当夜上灯时分。

长公主府华灯满盏,侍从往来跫音踏碎远山乌啼,为静夜平添几抹莫测,却忽传轰然一声。

众人一时惊惶难安,不明所以,只听得紧邻颐山房的左卫奔喊呼啸。

这才知,原是驸马所居颐山房的主屋塌圮。

乍出风波,宋定身为长史,受长公主之命亲来致慰查探。

所幸老天眷顾,颐山房屋宇的承重木构依然牢固,只消重新更换枋檩、铺上瓦顶便可。

只是——

这屋塌的巧妙,十分解人意。

抑或是,十分解驸马之意。

恰恰好好坍圮了半边顶,又更为恰好地砸落在驸马寝房的位置,青砖碎瓦落了满地,床榻案几已然完全湮埋于一片废墟中。

宋定凝目半晌无言,默默垂下眼皮子,恭顺请罪道:“驸马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力,令驸马爷今夜无辜受惊。”

裴时行观他反应便知深浅,暗道这长史果真是聪明人。

这是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