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嫉妒了?”
一听这话魏狗当即拍桌,振振有词,“他梁秋泓不就在冀州画点画儿写了点字博了些许名声?这就叫天才了?我还三岁吟诗五岁知为文如今名扬四海呢,谁不知道我晋陵君的名号?你看我到处显摆了吗!”
“嫉妒使人质壁分离。”
虽然听不懂她嘴里说的啥词儿,但这不妨碍魏狗听出与之前那句话异曲同工之处。
少年握了握拳头,绞尽脑汁,生生憋了一字:“……焯。”
长孙蛮想了想,为了她才起了个头的新律典,魏山扶这边的思想工作肯定得做一做,免得他犯起神经来出差半路拐弯去趟洛阳,直接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合作伙伴吓跑了。
“你不必对小梁有这么大敌意……”
“呵。”少年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小梁?叫得挺亲切的啊。”
“……??”
长孙蛮低头看了看刚在纸上写的几个字,确认笔友的确是叫小梁州。
她可以确信了,这只狗又开始间断性神经抽搐了。
“不是,人家笔名小梁州,我叫他小梁怎么了?”
“……你就不能把州也带上?”
长孙蛮气头上来了。
她忍住火,好言好语再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是我的好伙伴,我有许多问题需要请教他。你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不许跑人跟前胡咧咧。”
魏山扶脾气也上来了。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跨来,撩袍蹲在她案前,“你有问题就不知道问我?偏要舍近求远写信去洛阳问梁秋泓?他是什么身份?一个曾下过大牢的囚犯,你居然……”
“坐过牢又怎么了!”她猛地拔高声音,眼里盛满怒火,“难道因为一次逼不得已,就要去否定他剩下人生里所有的一切?”
虽然早在几年前就得知她心中所想,但魏山扶还是不可避免承认,有些想法在他看来都惊世骇俗,更别提诸如他父亲等人的老学究。
他闭了闭眼,勉强压住心头躁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阿蛮,你可以来问我。”
“我如何问你。”她也垂头,声音闷闷的。
此话一出,魏山扶心间顿时平息了下去。
他终于想起来,这两年他东奔西顾忙个不停,在外停留不定,也少有回京。
长孙蛮搓了搓手指头上的墨渍,“梁秋泓是我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阿胥,你如果跟他聊聊,会发现他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比如我一点都没有想到他就是梁秋泓……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我呢?”
她抬头疑惑,“嗯?”
魏山扶眼睫垂落,不动声色舔舔牙尖。他没有抬眼看她,而是盯着袍上云纹,重复问道:“梁秋泓是你朋友,是帮了你很多忙、又很温柔的一个人。那我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室内安静了许久。
长孙蛮的声音似稀松平常,又似依然有些闷闷的。
魏山扶却没敢抬起头,只耳朵里听得她说:“你也帮了我很多……我幼时学业不佳,是你夜里为我逐字逐句解读。还有骑射,还有嗯……生活中的大小事,你都帮助了我许许多多。梁秋泓帮了我一些事,我感谢他,所以当他是朋友。阿胥你……”
她咬了咬唇,“……你感觉不到吗?”
魏山扶一愣,不自觉抬头看她,眉目有些茫然无措。
像是从没在他思虑中的一句问言。
长孙蛮搁在膝头的手猛地抓住裙衫。
她咽喉发紧,随后,泰然自若笑道:“咱们都是朋友呀。”
乾坤
魏山扶其实并不想接手司隶校尉部兵曹从事一职。
长安城或许有许许多多的人惧怕公主府,萧望舒一声令下,前扑后拥为之赴死的人不计其数。燕侯未进长安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是,公主府有幽州雄踞其后,长安那些闻风而动的墙头草们纷纷倒戈。这俩夫妻的权柄大握,已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魏家。
作为他祖父魏叔丘的门生,萧望舒对魏氏足够尊敬。对于魏老爷子从不明确立场的表态,她也不恼,甚至于有人进言魏叔丘狂悖过头时,萧望舒还能一笑置之。
魏山扶原本有底气可以推拒这份任官旨意的。
但谁都没有料到,萧望舒递给他之前,就已经跟魏叔丘通好了气。
怒气冲冲的少年郎一手挥开廊下垂花,不远处魏老爷子正坐在亭下纳凉,听得疾步而来的动静,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司隶校尉部远得没边儿了!你还赞同她提的兵曹从事一职!这是个什么官儿,吃力不讨好,苦活累活全搂着干,老头子你是生怕我舒坦两年是吧!”
“你要是能把这个官儿当好了,朝中还有谁敢置喙你徒有虚名?”魏叔丘撤去茶具,摆上棋盘,招手示意他坐下。
奈何大孙子正在气头上。
少年衣角生风,弯腰摸了颗黑子,随意往棋盘上一掷。
“别人说不说闲话那是别人的事。我不在乎。”他脸色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