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此生忘不了雨夜清风,疏影横斜。
张小婉将一家三口画于纸上,再认真勾勒出它的轮廓,悄声对它说:“小黑也是我的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孩童的稚语天真好笑,它对此嗤之以鼻。
可那天看着张小婉的双眼,没来由地,犬妖心尖一悸。
好可惜,有些话一旦错过,哪怕说一遍又一遍,也无人再听。
其实那日趴在张小婉脚边,看窗外烟雨蒙蒙,听屋中那对夫妻的絮叨私语,它心中欢喜,是真的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如何复仇?
犬类不只有温驯的肚皮,当它张口,能轻而易举咬破人的喉咙。
犬妖将于冬夜完成最后的计划。
届时,所有鲜血淋漓的罪行都将昭告天下。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沈流霜定定看了许久,眼底有怅然也有无奈,低笑一声:“犬妖将纸放在这里……是故意的。”
犬妖一直在有意引导着镇厄司。
使用只在这座小镇里生产的纤草纸,有意无意在故事里透露当年的灭门惨案……这些都是他给予的线索。
犬妖猜到他们或许会找来,将真相留于屋中,从而让二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沉冤昭雪。
至于被镇厄司抓获,或是死于仇人的反击之下——
犬妖毫不在乎,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准备活着全身而退。
施云声听完这个故事,半晌无言。
他的神色带着迷茫与怔忪,抿了抿唇,小声开口:“他……一定很难过。”
拥有半颗狼族妖丹,施云声能隐约明白话本中犬妖的感受。
无望,痛苦,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身亡命殒,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不知怎么,他想到施黛,又不敢继续往下去想。
施云声咬紧牙关,握紧手中长刀。
他还不够强。
恍惚间,有人伸出右手,摸了摸他脑袋。
是温暖柔润的触感,叫人安心。
“姓赵,额头有道伤疤,地位不低,二十多年前发家。”
施黛轻声开口,语气似是安慰,又像不容置喙的笃定:“凭这些信息,镇厄司能很快查出最后一人的所在。”
“连续发生三起案子,剩下的第四人定能猜出原因。今夜他肯定有所防备,要么逃走,要么试图反杀傀儡师。”
沈流霜活动手腕,哂笑一声:“想来是场好戏。”
阎清欢挺直腰板:“那混蛋……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江白砚轻抚剑柄,眸色微沉。
鼻尖萦绕施黛周身的香气,施云声抿着唇,仰头看向她的眼睛。
“逝者已矣,知晓真相的我们,能为他们申冤。”
施黛笑着与他对视,只一眼,挟出清风般的少年意气,眼尾勾出小弧。
又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发顶,她道:“走吧。”
镇厄司效率很快。
那名额头有刀疤的赵姓男人并不难找, 一来特征还算明显,二来身份不低。
此人是长安城有名的玉石商人,名叫赵风扬, 早年混迹于黑市, 以行事狠戾、手段毒辣的脾性闯出了点儿名气, 无人敢招惹, 形同地头蛇。
后来, 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 赵风扬在某天突然发了笔横财。
因有丰富的玉石倒卖经验, 他顺理成章收购玉石、扩张店铺, 从见不得光的黑市里,转入长安城明面上的玉石生意。
这一做, 就是二十多年。
查出对方身份,施黛几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赵风扬的府邸。
玉石行大东家的住处,果然不一般。
重宇别院,雕梁画栋,尚未敲开正门,便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富贵滔天。门前的玉石台阶极尽奢华,顺着围墙,能望见一角碧瓦飞甍。
“这还真是……”
阎清欢看得眼角一抽, 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论是传闻里“乐善好施”的穆涛, 风光得意的秦礼和, 还是这位赵风扬,三人经商的资本, 都是张家那块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