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和他隔着一层膜,声音忽远忽近。
姐姐的棺木被平稳地抬了过来,很漂亮的棺木,边缘雕刻着玫瑰的图案,是姐姐自己选定的。专业的工作人员把它安置在挖好的长方形坑洞里,他看着姐姐一点一点地沉进去,手里的百合无法扔下。他不记得最后是谁从他手里拿过白色的百合花放进去了,只记得那个泥土慢慢掩埋棺木的场景。
——让人窒息。
符盛蓝的异常引来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她们上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想要把他扶出演奏厅,符盛蓝却坚决地拒绝了,他弯下腰来泪流不止,从不知道谁手里接过了纸,胡乱擦了一通。
有一种迟到的悲伤袭击了他,那么清晰,那么鲜血淋漓。
他以为他已经不痛了,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麻痹了,等再次撕开伤口,挖出腐肉的时候,才是走向痊愈的第一步。
符盛蓝后知后觉,原来昨天在这里练习的人就是简一鸣。
他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乐曲脱离了庄严肃穆的葬礼,进入到了缓和优美的一段。
这是一段美到极致的乐段,宛如死亡到来后,所有人看到了圣母玛利亚带来的奇迹,不属于人间的乐景,冥界中的爱丽舍。
符盛蓝的呼吸逐渐稳住了。
他听过很多人演奏这一段,所有人的处理方法毫无疑问是美的,柔美、甜美,甚至甜蜜,但还没有人给他这样的感觉,宛如极光在天空,人只能站在地上仰望这盛大的不属于人间的仙境,光是窥视到一角就足以让人死而无憾。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已经无法理智冷静的从技术层面去分析简一鸣到底如何做到这一点,只能任由自己的情绪被乐曲牵扯。
作为评分席,简一鸣的指导老师卫丛则和符盛蓝完全不同,他饶有兴致地盯着聚光灯下的简一鸣,嘴里喃喃自语:“这可不是国葬啊,一鸣。”
第一首奏鸣曲结束的时候,演奏厅里响起了一阵声音不小的舒气声。听得出来因为他的肖邦35而揪心的人并不只是符盛蓝一个。
第二首,贝多芬第31号钢琴奏鸣曲。
贝多芬在音乐史上的地位不必赘述,而他创作的32首奏鸣曲也在音乐史上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英国著名钢琴家、指挥家路易·肯特纳曾经说过,如果要给外星人推荐最能代表地球荣誉和人类文明的成果,那么他会毫不迟疑地把这32首奏鸣曲推荐出去。甚至有人称如果巴赫的《平均律曲集》是钢琴史上的旧约,那么新约必定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