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粉底要比奥斯汀的便宜的多!我真搞不懂,现在的人是怎么了,宁肯放着便宜的不要,也要去追捧昂贵的货色…噢!我想这就是女人吧,永远学不会理智地思考。相反呢,对她们来说,越贵地越好,越有吸引力!”
“‘女人啊女人,似乎总与金钱有仇’,戏剧大师的名句总不会错,对不对?”杰克逊先生对着妻子的弟弟巴特洛先生,发了一通脾气后,又阴阳怪气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失败之后的苦涩与不满!
巴特洛先生没说话,他没有讲,现在大家都想要可丽粉底,皇冠粉底只是钱不够的情况下的替代品。不要说别人了,就是他的妻子,也宁愿用可丽粉底,而不是皇冠粉底。对此她也振振有词,认为自己买一两盒反正也无法扭转局面,为什么不能用可丽粉底呢?
如果她用皇冠粉底,别人会怀疑她的丈夫,也就是巴特洛先生,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收入的。
这是事实,也正是因为是事实,才叫人那么没办法!
巴特洛先生‘毫不反抗’的样子,让杰克逊先生就算是想要完全发泄这些日子的怒火都做不到了。这大概也是他之后在市长的宴会上,见到奥斯汀先生,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的原因吧。
几乎是一见到奥斯汀先生,杰克逊先生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瞧瞧,这是我们谁来了?不正是最近风头比谁都大的奥斯汀男爵吗?怎么样,您的脂粉卖的可好?您可向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女人的钱真好赚啊!谁让她们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呢!”
奥斯汀先生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便说:“您是在说什么啊,杰克逊先生?您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实在是太糟糕了!作为一个生产商品的人,难道您还要教顾客怎么做,对他们指手画脚吗?”
“您的商品卖的不好,便要指责如今的顾客没有品位,或者不通情理?我的天呐!就连艺术家恐怕都没有几个敢于这样说的——当他们不得志,自己的作品得不到认可的时候,倒是会抱怨这些呢!”
“但艺术本来就是领先时代半步的东西,艺术家面对的始终是少数能理解这种‘领先’的人,倒也能这样说。可我们只不过是工厂主,生产的是大众商品…您如果要这样说,就太可笑了!”
市长的宴会,宾朋满座,这会儿周围当然也有一些女士,听到杰克逊先生的话不满的同时,又觉得奥斯汀先生的风度实在不错——其实又何止是这些女士们呢?奥斯汀巧妙地概括了‘顾客’这个群体,男人们自然也觉得他说的不错。
他们愿意购买价格更高的优质产品,就要被这样嘲讽,那也太可笑了!他们可是出钱的人!
奥斯汀先生的轻描淡写,还有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让杰克逊先生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忍不住以奥斯汀先生没有去法院告自己的事儿嘲讽他。
“您的话说的很漂亮,男爵…但希望您做的事儿能和您说的话一样漂亮!按照您说的,我的皇冠粉底窃取了您的配方,要去法院告我,和我打官司。而现在,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么,我是不是能说,其实您也心虚?不是我窃取了您的配方,而是事实正相反呢?”
本来说到这里,杰克逊先生只是顺嘴,一逞口舌而已,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错——当然,他敢于这样说,本质上还是因为他坚信,奥斯汀先生担心牵扯到宫廷,将事情闹大、诉诸法庭,这会让他自己蒙受更大的损失,所以绝不会和自己打官司。
这种情况,他的头脑在酒精和这些日子的不满的刺激下,一些限制他的阀门被关闭了,他开始无所顾忌起来。
他想他的皇冠粉底本来就先出现…当然,奥斯汀更早就将粉底送到女王面前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奥斯汀的粉底反而比自己的出现的更晚呢?知情者知道,这是奥斯汀先生坚持使用大机器,耽误了时机。
可是,人人都是知情者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奥斯汀偷了自己的配方,抢先一步敬献女王,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顺便还解释了,为什么他那么晚才能生产粉底,因为工厂生产的前期准备他没有自己早啊!
事实或许不是这样,但他可以对外宣称如此!
红粉世界159
“他当然不会,他不可能会的。”杰克逊先生如此得意地对自己的家人,还有罗威尔先生说道。
杰克逊先生在参加了市长晚宴之后(地方政府长官招待本地名流是常有的事儿,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当然够得上本地名流的标准), 第二天,又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个小小晚宴,主要是招待自己的合作伙伴罗威尔先生。另外,杰克逊夫人的弟弟,巴特洛先生,和他的太太,也来了,算是‘陪客’吧。
晚宴上,他们当然谈到了昨天杰克逊先生在市长晚宴上的表现…没办法,这件事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上流社会的圈子了。
杰克逊先生言辞之间表示,不是他窃取了奥斯汀先生的粉底配方,而是正好相反,奥斯汀先生偷了他的粉底配方…说实在的,这很扯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奥斯汀先生为什么会比杰克逊先生晚生产粉底,其中原因不少人都知道。
但问题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消息灵通,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搞出一些乌龙是很正常的——这些人觉得听到了一个大大的‘丑闻’!而丑闻的传播速度一向是最快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就这么一两天的时间,市长晚宴上的话不知道在剧院的包厢里、赛马场的贵宾座上、俱乐部的房间里…被转述了多少了次了!
罗威尔先生对此有些不安,他认为杰克逊先生太过高调了,‘撩拨’奥斯汀先生的怒火不是个好主意。他们这种情况,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确的,跳的太高了,惹怒了奥斯汀先生,他真的将杰克逊先生告了,要追查到底,怎么办?
罗威尔先生倒不是真的那么担心杰克逊先生的死活,毕竟合作伙伴没了可以换。但他在意自己的处境啊!如果因为杰克逊先生的不谨慎,他牵扯进了案子里,他连杀了杰克逊先生的心都有!
对杰克逊先生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罗威尔先生有点儿烦躁,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杰克逊先生,我是认真地说,请您不要挑衅奥斯汀先生了,这对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您或许认为奥斯汀先生会因为在乎女王的恩宠,所以不会和我们打官司,我基本上也认同这一点,所以我才会与您合作生产粉底。但前提是,这是正常情况,奥斯汀先生能保持理智的情况下。”
“如果奥斯汀先生不能保持理智,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出一时之气,就像您为了出一时之气,做出的不理智行为一样,选择和我们打官司呢?”
这些日子以来,杰克逊先生无论是卖粉底,还是在投机市场上,都赚了不少的钱。似乎人就是这样,得意的时候就容易忘形——即使无论是粉底,还是投机市场,他都借助了罗威尔先生的帮助,这个时候他依然为罗威尔先生的话感到不满,并且将这种不满表现了出来。
罗威尔先生直截了当的话,让杰克逊先生有些下不来台。他便不快地说道:“您在说我吗?您认为我做了不理智的行为?您在说什么啊!我在昨天只不过是受不了奥斯汀那得意样儿,您难道要让我看着他受追捧,可丽粉底一步步压倒我们的皇冠粉底?我们还指望这个挣钱呢!”
“我坚持这一点,坚持对外宣扬是可丽粉底偷窃了我们的配方!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至于奥斯汀会不会因此被激怒,失去理智。”说到这里,杰克逊先生轻蔑地笑了笑:“罗威尔先生,您不了解奥斯汀,至少不如我这个邻居了解。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他的性格,与其说是稳健,不如说是胆小。”
“这不是什么能成事儿的性格,但这个时候倒是极为有利于我们…我敢保证,他不会做什么的。事实上,我还想要走奥斯汀的路,去法院告他呢,不管事情到底如此,制造那样的声势——”
听到杰克逊先生越说越离谱了,罗威尔先生忍不住打断他:“先生!您恐怕忘记了事实如何了!而且我敢保证,奥斯汀先生手里一定掌握了我们合作,还有偷窃可丽粉底配方的证据!正是因为他掌握了证据,完全了解了一切,才没有去找法官!”
“您明白我的意思么?我的意思是,一旦我们将奥斯汀先生逼到要打官司的份上,他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那些证据。到那个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奥斯汀先生是顾不上失去女王的恩宠的可能的。”
“毕竟,若是失去名誉,真的成为一个偷窃他人配方、讨好女王,从而封爵的人,也会让他被女王讨厌,甚至收回爵位!”
杰克逊先生皱了皱眉头,对这种情况不太满意,说道:“我们难道就不能掌握主动权吗?譬如在陛下耳边吹吹风,至少叫陛下以为是奥斯汀偷窃了我们的配方…若是叫陛下相信了,那就是不是,也成了是的了。”
“您是要让我欺骗陛下,还是让我找一个人欺骗陛下?”罗威尔先生的脸色冷了下来,既是为杰克逊先生的异想天开,也是在怀疑自己的选择——自己找到这位富翁合作,真的正确吗?
合作者的资本固然重要,但头脑是不是也该列入考量呢?毕竟,人不靠谱的话,再有钱也没用啊!
“噢,不是欺骗,只是,只是一种影响……”生活在一个有君主的国家,杰克逊先生也和此时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女王怀有崇敬之情。一方面,他以一个投机商人的大胆,想到了可以欺骗女王,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将之宣之于口。
算是自欺欺人吧,只要没有口头承认,就可以当作没有那回事儿。
“我如果动用一些能量,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影响女王对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儿的印象。”罗威尔先生冷冷地说道。
杰克逊先生不知道是真的没意识到,还是装作没意识到,真的就天真地说:“可以吗?您可以做这个吗?”
罗威尔先生都被杰克逊先生的装模作样给气笑了:“怎么可能!我当然可以那样做,也或许可以拜托宫廷里的朋友帮个忙…但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的!奥斯汀先生在宫廷之中没有朋友吗?甚至不必说奥斯汀先生了,就是奥斯汀小姐,她与玛丽公主的亲密关系在宫廷之中就是无人不知的事儿!”
“一旦我们要通过影响陛下来达成目的,奥斯汀先生总赶得上去辩解一番。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您觉得我们还藏得住吗?到时候,我将奥斯汀先生的粉底配方泄露给您反而是小事了,欺骗陛下足够叫我被逐出宫廷,甚至流放到殖民地了!”
“当然,您作为我的合作者,一样没可能全身而退。或许您不像我一样,完全依赖陛下的恩宠,您还有您的身份,您的财富。到时候大不了赔偿一些钱,再找法院的朋友、政府的朋友疏通一番,就能安全了——您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