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有几分着急地下了床,掀开了窗子,吩咐外头的婢女:“水碧,拿本王的腰牌,快去把张太医请来。”
太医出宫问诊,那治疗记录可都是要存档记录的。
想到太医的诊断记录上会有什么,何明德脸都绿了,三两步到端王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不必请大夫,你们继续忙吧。”
何明德落下了窗户,端王狐疑地上下看他,“不要讳疾忌医,就算你真的不能咳咳,张太医也是见惯了的。”
何明德咬牙:“我装的。”
他看上去确实是面色自然,端王的脸便绿了起来,生气了。
于是这么一大早,何大公子便被撵出去工作了。
……
早市刚开始做买卖,何明德骑着马穿街过巷,有些无奈。
王爷面皮也太薄了,这还只是句玩笑话呢,就有些恼了。
唉,自己也不对,开这种玩笑,可是,唉,那疼也是真疼啊。
何明德经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买了两个。
天色尚早,户部那些大人们自然没到。可到了度支部的办公室,何明德果然看到了徐慧光已经在批账簿了。
这整个度支部,正儿八经查账算账的,看来只有他一个。之前因为他病了,请了两个月的假,堆积了许多的事务。
何明德把多买的两个包子递给他,和他打招呼:“我来的路上就想着徐大人或许来的早,就给大人也带了两个。”
徐慧光看看软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又看着何明德的一脸真诚的笑,接过了包子,却从抽屉里摸出了两枚铜板,递给何明德。
何明德笑道:“大人,两个包子罢了,算你我同僚会面的礼物。”
“在户部,一文钱也要算的清楚。”徐慧光把铜板塞给了何明德,咬着包子又低头看账。
何明德注意到,徐慧光似乎是有些近视,看账簿的时候,几乎要把脸贴到账本上才看的清。神情专注地让人又敬佩,又心酸。
何明德忽然道:“大人说的是,户部的每一文钱都要算清楚,这个包子,是四文钱。”
徐慧光抬头看他,眼中几乎流露出了一些痛惜。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两枚铜板,递给何明德,道:“多谢了,不过这么贵的包子,日后不必了。”
素包子一般市场价,也是一枚铜板一个。可是何明德买的这个,似乎是放了荤油,更香,自然也就更贵了。
添一文钱,吃不到肉,能吃个肉香,也是许多百姓调剂生活的法子了。
不过何明德看得出来,徐慧光是真的心疼这多花出去的一文钱,不是做戏,也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戏。
如此,才叫人看不惯,也才叫人放心。
何明德顺手翻了一下徐慧光查过的帐,厚厚的一叠。账目中含糊的、错误的地方全都教他找了出来。
郑彦说的不错,这户部若是只有一个会看账的,就是徐慧光了。他在户部十年,没有出过一次错。
何明德合上了账本,把手压在了那堆闽南送来的报销账本上,笑道:“这里,至少有二十万的假账,不知道徐大人能算清楚吗?”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徐大人这账本里的帐算的清楚,不知账本外的帐,也能算得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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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光注视着何明德,像是在审视。何明德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良久,徐慧光道:“你是在为太子问,还是在为大皇子问?”
“都不是,”何明德的脸上有几分沉重,“来户部之后,我查过户部的帐。从四年前开始,户部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往外拨款,时至今日,户部的账目一团乱,而库房之中,若是我没有算错,应当不会有超过两百万纹银。”
直至此时,徐慧光方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个干瘦的中年人的视线更锐利了,“我……不对,应该说,户部的人都以为,你只是来应卯的。”
“户部上下都是蛀虫,正事无人做,账本随处乱放,我随手翻一翻,无人注意也是常事。”
能看出四五年的账面有多少亏空,可不是随手翻一翻的事情。
何明德继续道:“这次闽南报销军费数额一旦批下,国库之中便是一分白银也无。秋冬之际,一旦出现灾害,朝廷便无法安顿受灾难民。”
“纵然不是如此,这国库之中的纹银取之于民,却用于自私的当权者,我为天下百姓委屈。”
徐慧光冷笑一声,也没说信不信。他垂下头,又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账册。
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同了。
何明德没有再多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看京城中最近流行的话本,消磨时间。
日上三竿,何明德施施然收起了话本,出了办公室。徐慧光看着他的背影,没说什么,继续啃着自己的烧饼。
这个年轻人仍旧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只是这回,徐慧光的心底对他的评价却更慎重了。
何明德,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看得透的。
……
浮月楼一如既往,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