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渭河水患,你在外治理水患,一年多方才回来,朝廷内外对太子有多失望,就对你有多少赞誉,可惜你面容尽毁,无缘于皇位。谁知你在那段时间,找到了神医,治好了面容,回来之后皇上倚重你,你开始与太子夺权。”
“黄龙十年,大皇子一切实权被夺,党羽尽数贬谪,后来犯了错,与淑妃去了封地,过的很是不错。只是大皇子始终郁郁寡欢,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年不过四十便过世。你的支持者大多是新科学子,太子有旧臣支持,你们分庭抗礼,黄龙十一年,皇上病危,立你为储君,太子试图病变逼宫,被柳将军击败,太子被终身幽禁。你上位之后清洗旧臣,一改朝中腐朽之气,从此开始了六十年的盛世。”
端王久久无言。
他与池维竹虽是相看两厌,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般的结局。
年不过四十,郁郁而终。
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热度呼在了何明德的脖子上,何明德感觉脖子一烫,忙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何明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量道:“看着还是不高兴,却又没那么不高兴了。”
“只是觉得很神奇,听你这么说,便好似我已经活过了一生,有得有失,知道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过去,忽然便不在意起这一刻的失落了。”
人的情感无论有多浓烈,终究是抵不过时光的水滴石穿。
池旭尧心情好了许多,又试探着问道:“我与皇兄闹成这般,母后呢?”
“史料记载,有几次皇后找你,劝说你莫要兄弟阋墙,皆无成效。太子逼宫未成,本该处死,是皇后与你一起请求皇上,太子才留有性命,终身幽禁。”
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薨后,谥号‘恭德’。”
端王一听便知晓他的意思,‘恭’是说母后对待父皇恭敬,‘德’是说她为人处世值得尊敬。
但是绝不应该的。
池旭尧深知自己,无论他是不是皇帝,他看母后,都是自己的母亲。母后待自己如此慈爱,自己怎么在谥号怎会不提一字?无论如何,一个“孝”字或是“慈”字总是有的。除非……淑妃所言是真的。
若是如此,便能解释许多事情。
不是亲生子,终究是有所芥蒂的。
何明德打断了他的沉思:“今日入宫,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端王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这种陈年旧事,还是等到确定了下来再说吧。
他摇摇头,笑道:“一些陈年旧闻罢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抬起了放在桌上的胳膊。
“这又是怎么了?”
端王在袖中摸了摸,小心地捧出了一枝黄色,抚了抚一朵被压褶的一朵花。
端王有些懊恼地道:“都弄坏了。”
一小支歪斜的灰褐色枝干,枝头挤满了黄色的小花,一些尚且是花苞,热闹地生长着。
虽说这几日回暖,却仍未脱冬日阴影。
这枝花被小心地捧在何明德面前,捧花之人带着几分得意,道:“特地带回来给你的。”
“我回来之时,经过御花园,被这支迎春花勾住了头发。花园尚在冬日,只有这一抹春意,我便想到你。”
何明德的心被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只有一枝春意,摘回来,别人不是见不到了。”这么说着,却是小心地把花接过来。
端王托着腮,理所当然地道:“春天一到,他们爱怎么看便怎么看,只是这是今年的第一抹春意,我想与你私藏共享。”
何明德喉间哽了哽,竟少见的失语了。他试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我知道了。”
池旭尧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何明德掩下了心底的涟漪,重新又对他笑道:“多谢你。”
还行吧,端王勉强满意,又去处理公务去了。
何明德对着窗口,举起那支花。窗外仍是凛冽寒冬,手中却有别人送来的活泼热闹的春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他的心底荡漾着。
内心荒芜无依的狐狸被敲响了门,有只毛茸茸小心翼翼地给他衔来了一枝春天。
他不知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却觉得感动而满足。
“笃笃。”
门被敲了两下,唐远游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迟疑地道:“近日侯爷与王爷,没发生什么吧?”
这话问的突然。
何明德问道:“自然是没有的。唐先生是听到了什么?”
唐远游这才松了口气,开了句玩笑:“差点以为我医术高明,王爷要来挖我墙角。”
何明德:……
唐远游忙补充:“替王爷做事!替王爷做事。”
不等何明德再追问,唐远游便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