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走了,百官都轻松起来,都来与新太子说话,太子却是一脸的疲惫,说是大病初愈,要先回飞鸾殿去休息,等到晚上夜宴,再与诸位好好叙说。太子随手点了几个人,替自己拿了东西,送回飞鸾殿。
一行人进了飞鸾殿,太子让别人都退下,只留下个小太监伺候自己更衣。
小太监低着头,道:“请殿下抬抬手。”
太子张开手,看这人跪在自己面前,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等余人都退下,哪里还忍得住,也是跪在这人对面,抱住了小太监的脖子,哽咽着道:“辉光,你都来见我了,怎么不叫我的名字?这样的坏。”
何明德哪里还敢有恶劣心思,重新把人抱在怀里,他也是觉得心中充实。
“你认出我了?”
池旭尧没动弹,仍抱着他:“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肩膀,你的后背,你的腿,我都认得,你就算换了脸,我也认得。”
何明德偏过头,去亲吻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脖子,闻着对方的气味,让最敏感的嘴唇去感受熟悉的温度,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了。
“你不生我的气?”
气我骗你在前,又冒险来找你在后。
池旭尧吸够了辉光,才舍得抬眼去认认真真地看他。他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明明刚被册封了太子,但是在这个人面前,却总是情难自禁。
他道:“我应该生气的,但是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除了爱你,我一刻也不想让心神分散。”
逼宫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膝盖疼痛,才笑着双方的失态,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
何明德给池旭尧拧了毛巾,敷了眼睛,笑道:“晚上还要饮宴,让人瞧见你的眼睛,还以为王爷升职成太子,喜极而泣,回去笑话你。”
若是从前,池旭尧便要反驳,但是今日他实在是舍不得,只是软着声音,一个劲地缠着何明德。
“辉光,你替我松松发冠。”
“这礼服穿着好累,你帮我脱一下。”
“我好困,我想抱着你睡会儿。”
看着何明德满心都是他,一直都为他,他的心里才安定下来。
何明德看他眼皮都要合起来,却又强撑着睁开眼,便按摩着他的头皮,让他放松下来。
“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你醒了我一定还在这里。”
池旭尧绷了多日的神经被这个动作和话语抚平,他终于在熟悉的气息中,放松地睡了过去。何明德抱紧了人,满足地喟叹一声。
申时。
何明德叫醒了池旭尧,池旭尧抱着被子呆了好一会儿,被何明德亲了脸颊,才慢慢地醒过神来。
晚上要穿的礼服款式复杂,两人在屋里研究了好久。两人这会儿才有了时间和心情,说起晚上的事。
何明德压低了声音,问道:“晚上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
既然辉光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多有猜测,池旭尧也就不再隐瞒。
“我偷了父皇的印鉴,让楚执带了三千人便装入城。此时他们应该已经隐没在城中。宫里藏了一千南衙禁军,分散在东华门附近,等北衙禁军哗变,他们就会打开东华门,让剩余禁军入宫。若是南衙禁军实在是不堪,吴英就会发信号,让楚执带人进宫。我的三百亲卫,都带了弓箭,已经安排在了无极殿周围的屋顶,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会暗中击杀池则宁。”
池旭尧看何明德神情严肃,安慰道:“最多是我心愿不能达成,我们自己并无危险。”
何明德思忖再三,还是问道:“你今晚,没打算弑君吧?”
池旭尧沉默了好久,才愧疚地摇头,道:“吴英和楚执会支持我,请父皇写一道禅位诏书。池则宁这个威胁在眼前,父皇不得不写。”
何明德松了口气。
他生死一线,饱受折磨之时,自然也是恨皇帝的。但是人的感情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互相吞噬。皇帝作为一个纯粹的父亲时,给池旭尧带去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即使是现在,池旭尧对父亲有憎恨的感情,但是那些美好仍然存在。倘若池旭尧为了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只怕余生都难以安宁。
皇帝要活着,慢慢消耗掉那些美好,到那时他活着死了,都无所谓了。
何明德道:“禅位诏书就够了,咱们一次只做一件大事情就够了。”
“嗯,”池旭尧无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在柳家军营外还安排了人,若是事情到不可挽回的时候,他就会带着伪造的圣旨,宣柳将军入宫护驾。”
何明德暗想,这可是巧了,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酉时,宫廷夜宴。
百官进入无极殿,皇上坐在高台之上,畅意举杯。他确实是高兴,他那两个孽子没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长大成人,挺拔俊秀,也很听自己的话,自己的后宫和睦,幼子们天真可爱,天下太平,只需要纵情享乐,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是不顺心的。
酉时一刻,天牢。
池则宁跨过躺了一地的尸体,张开手,走出了天牢。他看着久违的月色,又看向了正东方,那里有烟火燃放,城中的百姓都看着那个方向。
池则宁并不着急,他洗了澡,沐了发,近侍为他穿上了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又细心地系了条披风。侍卫为他牵来了马,池则宁亲自把刀系在了腰间,翻身上马。
他忽然问道:“楚执那边有回复了吗?”
侍从回道:“是,属下把他这些年受贿、贪污、草菅人命的罪证送过去,他也清楚若是这些落到三……池旭尧手中,就算他有从龙之功也不会有活路,立刻说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池则宁点点头,不再多问,宣布出发。
他并不考虑成功与否,他已经不需要去考虑了,他没有别的选择。
酉时三刻。